夜幕下的山村好似一處被世人以往的桃源之地,燃著的燈光一盞盞熄滅,只剩最後一家依舊在堅持照亮著。
蘇問推開房門,周不言果然早就回來了,滿臉焦慮的周老漢在屋中左右徘徊,後者回來後一言不發,那張冷麵和鋼刀冷冽的讓人不敢多說一句,只得繼續等待。
“公子,見到我兒子了嗎?”
面對對方的詢問,蘇問不知該如何作答,是要將那樣殘酷的現實告知對方,還是要講給對方聽自己也無能為力,然而就在他沉默之時,一向少開口的周不言卻是自言自語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死不如而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周老漢猛然抖動後脊樑,驚異的回過身看向周不言。
蘇問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只好全本告知,當週老漢得知自己的兒子竟是身處如此煉獄之中,發瘋似的一把推開蘇問想要衝上幽山窟,周不言眼疾手快,一記手刀斬在對方後頸,將其擊昏。
“你早就知道了。”蘇問沉聲問道。
“魔教的手段也就這些,我已飛鴿傳書回京,自會有人來處理此事,你我明日繼續上路,這裡不歸你管。”周不言不以為然的說道,一手託著老漢的後衣領將之拉到床上,隨後自己尋了一間空著的房間,指尖掃過,將屋中的油燈熄滅,一瞬的光與暗的交接,蘇問只看到那張古井不波的面容沒有絲毫的變化。
黑暗中,蘇問靜靜的坐在桌前,耳畔傳來周老漢沉重的呼吸聲,好似又重新感受到那股微弱的鼻息掠過他的手背,究竟是心存憐憫還是因為那句書中永遠用來標定主角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明明是自身難保卻還有閒心去多管閒事,隨著修為的提升,曾經那個唯利是圖的自己越發的透明,第一次走出木屋,他施捨了乞丐,換來的千金散盡,在滄州時受王慶珂一跪一拜,便要去懲奸除惡,其實心中也有為天下百姓除盡奸佞的宏圖志向吧!那本寫滿了貪官汙吏的簿子早不知丟去了哪裡,卻還是少不了心中憤懣。
都司府中得以重生的胡仙草,入京後,黃月華、王冉亮、華向鯤,一次又一次,他需要說服自己的事情越來越多,也許自己從來都不是個薄情之人,只是那十五年他見的、懂的太少,而這一路他又學到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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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透過山頂的一縷冷淡的光芒從屋外對映在蘇問的臉上,他依舊坐在桌前,緊閉著雙眼,直到重新睜開,看到一旁的周老漢,等到對方醒來又該說些什麼。
這時周不言從屋中走出,只看了有些倦容的蘇問一眼,沉聲道:“該走了。”
“我想等京都的人來了後再走。”蘇問輕聲說道。
“不行。”周不言總是不會給人更多的選擇,尤其是蘇問,在他眼中就像是鏢局護送的鏢車,是不該有自己的想法,昨天已經特例一次,此後絕不可能。
蘇問突然執拗著性子掀開桌上的茶杯,滿滿斟好一杯,隔夜的茶清涼解渴,尤其入秋之後更是如此,一杯飲下才側目開口道:“那你就自己走吧!”
橫眉肅穆的蘇問瞥眼看著有了醒來跡象的周老漢,籌措了一夜的話語卻都在這一刻消散無蹤,從不相信嘴巴說出來的東西的自己卻企圖用言語去說服對方,這讓他自己都覺得諷刺。
恍惚起身的周老漢摸著刺痛的後頸,似乎還沒能完全清醒過來,而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只見一人站在門外,細微的光亮映照在那人身上,除了一直死板面孔的周不言,另外兩人皆是變了顏色。
“大福。”周老漢失聲叫道。
來人正是周大福,卻並非蘇問昨日見到的那副模樣,身體健碩,紅光滿面,唯獨那雙眸子中少了神采.精光。
周不言突然拔刀,被蘇問一把按住,驚聲道:“你做什麼。”
“還看不出來嗎?我們被擺了一道。”周不言沉聲道,冷冽的目光直視屋外,籬笆外無數的村民圍聚而來,蘇問猛然認出其中的幾張面孔,是那些被困在棺材中的容器,只是此刻他們都與周大福一樣,身體健碩,看不出絲毫病態,唯獨目光木訥無神。
“兒啊!這是怎麼回事,這位公子說你被幽山窟那幫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周老漢連忙說到。
周大福一把將老爹拉在身後,木納的目光落在蘇問身上,面無表情的說道:“爹,這二人是被髮配的囚犯,殺了官差逃到這裡來的,必定是別有所圖,不能讓他們走。”
“啊!”周老漢聽後驚惶無措的退了幾步,摸著痛楚難忍的後頸,身後的一眾村民也都高聲喝道:“村長,你被他們騙了,我兒子回來說了,這兩人不僅是逃犯,還盜走了幽山窟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