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氣氛很是壓抑,有人掩著嘴角偷笑,有人滿臉陰雲,似有雷霆之怒隱藏其中,還有人左右臉頰上各帶著一枚精緻小巧的巴掌印,倒是對稱的很。
“那個不通,這幾天有什麼進展嗎?”蘇問尷尬的將話題轉開,否則某人眼中的針尖足以把他刺得千瘡百孔。
不通從不忌嘴,佛祖心中坐,肉也吃得,酒也喝得,陀佛嘴上過,你也說得,我也念得,修口不修心,假人也,修心不修口,真人也,修心亦修口,聖人也,不通自知自己做不到像佛祖那樣的聖賢,又何苦假心假意的低首唸經,心頭的慾望不怕多,怕不通,碗中酒肉滿滿,嘴角油漬粼粼,你要我滿口四大皆空,講的是菩薩心腸,唯有在頓悟那刻,說放下,才是真的放下。
“京都的百姓向佛之心強烈,還有不少人家資助了我銀錢,看來很快就能建起寺廟了。”
蘇問只是點頭,既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北魏百姓向佛之心自古便有,四州之中傳佛高僧多不勝數,即便近年來南唐的佛學水漲船高,卻依舊每年要到北魏三佛寺朝聖,對此北魏的關卡都是出奇的包容,不過即便是如此,平京城內仍然少見僧侶出現,更是連一座寺廟也沒有,這種現象似乎從北魏.建國之初便一直延續到此刻。
其實細究起來並不奇怪,釋教的根基不同於道教的散修,而更加深入人心,若那些大師都是真肝腸的苦修傳道,甚至將大半的香火錢都上交國庫,相信任何當權者都會愛上這群禿驢,只是人心不古,嘗過了酒肉誰還願意去嚼那草根野菜,平京城就是朝廷與宗教最後一層底線,我允許你在國內傳教,但你也該清楚,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收斂起你的心思,老老實實的去做個廟堂之外的傳教士,若是以為區區一兩聲阿彌陀佛就妄想動搖朝廷基業,那想要用刀口去試試佛門是否真的有不壞金身的大有人在。
不過對此南唐就要寬容許多,不僅有道教高人為國師,同樣也有身為御弟的佛教聖僧,更設立太常寺監管天下宗教,掌殿宇齋宮、器用儀物、陳設錢幣之事,亦可皆有宗教勢力宣揚朝廷訊息,管理起來有條不紊,但是同樣因為換上了赤紅袈裟的聖僧和紫金鑲邊道袍的道人嘗多了人間煙火,反倒更加在意起了功名利祿,近些年來的佛道之爭也是讓南唐朝廷頭痛不已,而且佛道勢力隱隱有滲透入官場的跡象,官吏升遷,喜得貴子,哪怕尋常喜事,若是不請幾位高僧道人入府,都顯得大不敬,只是總的來說宗教正式進入朝廷之內有利有弊,至於其間權衡,仍是要看當權者的拿捏,不過世人都知道,北魏的那位老人最恨的就是和尚口中的因果業報。
“少爺,要不說說你臉上的巴掌印是怎麼回事,是被個姑娘打的吧!”七貴偷笑著,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道。
蘇問自顧自的扒拉著碗裡的白飯裝作沒有聽見,不過聽到某人生氣的將碗筷拍在桌上後,這才賠了個笑臉,悻悻然的說道:“唉,我好心好意幫她,她不領情就算了,還出手傷人,這年頭好人難做啊!”
“你要是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別人為何會打你。”胡仙草冷哼一聲,杏眼微眯透著不寒而慄的兇光。
被這一眼瞪得如坐針氈的蘇問慌忙把頭埋低貼在碗上,支支吾吾的說道:“女人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你不也是莫名其妙的打了我一耳光。”
“我是好心叫醒你起來吃飯。”胡仙草緊咬著貝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樣慎人,小仙芝和牛霸天早就忍不住的大笑起來,不管今天外面傳的蘇問如何神勇,回到家中還不是怯懦似一隻貓咪模樣被胡姐姐掐著脖子擺弄。
“咚咚咚。”
突然的一陣敲門聲總算是解救了陷在流沙中的蘇問,門外整整一下午的嘈雜之聲第一次讓他覺得如此悅耳,佯裝生氣的說道:“這群傢伙還讓不讓人安生了,七貴,去打發他們走。”
小僕人不樂意的將屁股挪開板凳,臨走之前還夾起一塊排骨塞進口中,舔著手指上的汁水走出庭院,朝門外喊道:“誰啊!折騰了一下午,不嫌累啊!再不走我報官了。”
這時只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羞澀的女音,像是一隻剛出生的百靈,清脆之中還帶著少女的奶氣,“東晉黃月華拜見,感謝蘇兄今日出手相助。”
相助二字分明說的艱難,完全可以想象門外那女子此刻臉頰紅臊成何種地步。
“噗。”
蘇問一口飯噴出來,臉色難看的緊,卻又聽見門外傳來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蘇哥,我也來看你了,你開門啊!”
胡仙草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蘇問那裡敢去接對方的目光,正要起身逃離的時候,對方緩緩開口道:“跑什麼,七貴,讓人家進來吧!好好說說今天究竟是怎麼幫的,那隻手幫的。”
大門被開啟,王冉亮活脫的跳進門來,即便看到屋中有不少人,也不怯生,欣喜的走進屋來,身後黃月華就顯的拘謹許多,衝著七貴禮貌一笑,小心翼翼的跟在王冉亮身後來到廳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