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是這麼大膽的,既然都是一家人,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即便手中沒有了鐐銬,蘇問仍是裝模作樣的擺弄了一番。
陳茂域故作沒有看見,甩了甩袖口,將對方啃過的貢果推到一邊,然後又拿起一個用袖口擦得乾淨後,遞給了蘇問,如此待遇只怕連陳茂川也沒享受過,隨便落在朝中那位四十歲以下的官吏身上,必然是受寵若驚的捧在手中,涕淚縱橫的說些肝腦塗地的忠臣話語,至於為何是四十歲以下,往往能在官場上過了這道坎的人,大多已經不是隻看表面的行事的人了,心中的那份算計又豈是一個撐死不過百十兩貢果可比的。
蘇問隨手接過,全無顧忌的咬了一口,支支吾吾的說道:“若是賠罪,這可還差些意思。”
陳茂域輕笑一聲,將袖口重新翻好,起身說道:“你可知刺殺朝廷命官該當何罪,穆長壽怎麼說也是朝廷親自任命的正四品官員,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這個草民來殺。”
“陛下是否該把這個殺字換做為民除害更好些,滄州那裡呈來的罪狀應該已經到了,如果陛下還不清楚的話,可以去問問陳茂川。”蘇問將口中的汁水嚥下,不慌不忙的將貢果放在一邊,即便吃在嘴裡甘甜的很,可咽在肚中就是腸穿肚爛的毒藥,只不過他還敢口出大逆不道,實在不信對方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跟他說幾句廢話然後就一刀殺了。
“那又如何,朕想殺人難道還要給你個理由不成。”
蘇問厚著臉皮向對方討了個笑臉,無賴的說道:“陛下當真是閒的無事做,來找我這個小民開玩笑。”
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一番說笑,一旁的周不疑看的直搖頭,口中的煙癮又犯了,只能是裝模作樣的咬一咬那尊漢白玉的菸嘴。
“朕明日就能讓學府開啟初試,也能讓你明日就死在這裡,京都很大,每日都會死很多人,丟到護城河裡很快就尋不到蹤影,興許你運氣好能回到灕江,去見一見那些葬在其中的陰魂,也算是死得其所。”陳茂域神色冷淡的說這些別的事情,那雙早已觀盡了朝堂百態的眼睛靜靜的注視著對方,只可惜就像看見一汪平靜的深潭,其中投射的只有他自己的倒影罷了。
“所以,我該回答些什麼,高呼一聲陛下英明然後等人來拿走頭顱,還是想盡一切辦法苟延殘喘下去,比如說做一條走狗。”蘇問輕笑著說道,全然沒有在意話語中的意思有多麼的卑微,與天子談顏面的臣子最後都只會落得個顏面盡失的下場,這種故事哪朝哪代的史書上都屢見不鮮。
“哈哈哈,有趣,有趣,茂域這回你遇上對手了。”一旁的周不疑突然開懷大笑起來,很是欣賞蘇問這等看似為了活命,實則卻是將眼前這位萬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諷刺的無地自容的無賴言談。
顯然聰明的人並非只有這兩人,陳茂域陰沉著臉,許久之後重新坐了回去,將對方手中的貢果奪了回來,怒氣衝衝的摔回在果盤中。
“我知道你有一封信,但能不能進學府仍然是需要我開口,你這個走狗我認可,茂川與你的關係我很清楚,但我不介意這些,畢竟他始終是我的弟弟,即便他做錯了事,我依然想給他一個機會,至於你,就要看你想不想活命。”
蘇問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直接挑明這件最不上不得檯面的事情,不用去分辨真假,他關心的也只是後半句而已,既然話已經丟擲來,他只有接著的份,也樂意去接,因為陳茂川找他進京,說得通俗些就是去做條皇帝手中的走狗。
“願聞其詳。”
.......
最後陳茂域和周不疑離開了小院,連同那些禁軍也一同離去了,蘇問的為民除害只換來了這間身處鬧市的庭院,反正臨別時他的臉色並不算好看,不過他並不知道這間其貌不揚的院子,便是當年流落民間的陳氏血脈的藏身之所,此刻賜給了他,或許才算真正承認了他這條走狗,如果知道這一點,那他就不只是臉色難看了,破口大罵也說不定。
“你剛才說的話當真。”周不疑輕聲問道。
陳茂域緩緩停下腳步,原來這裡距離那座皇城並不算遠,龐大的陰影垂了下來,輕輕揚起頭,才發覺太陽依舊刺眼。
“那一句。”
“你認他做走狗。”周不疑說道,其實他更想說的是你當真會給岐王一個機會?但他相信對方一定聽的明白。
“你該知曉金口玉言的意思,就算我這個君主做得有些窩囊,說出去的話也該是如此吧!”
“當真?”周不疑並非故意拆臺,而是看到了他漠然的神色,那位總是在自嘲的傀儡皇帝第一次生出了認真的目光,回頭看向那處當初三人一同避難小屋,猶豫了許久。
“還真是窩囊,一半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