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追尋著陳茂川的腳步來到城北的一條街市,卻漸漸發覺周圍的人群有些許異常,方才還在街邊叫賣的小販忽然間沒了蹤影,周遭錯身而過的人群中似乎總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心頭不禁提起了警惕。
突然一個小女孩摔倒在蘇問身前,而後的人群卻沒有停步,推推搡搡的朝前踏去,眼見便要踩踏,蘇問一個跨步衝上前去將女孩懶腰抱起,正欲詢問對方狀況,忽而一陣刺骨的寒意透出脊背,那女孩竟對他冷冷發笑。
幾乎是一瞬間街道上的所有人同時回頭,泛著兇光的眼睛凝視著他,蘇問大呼不好,連忙丟開手中的女孩身形連退數步,手指一探劃過龍舌劍柄,卻在出鞘剎那被一根漆黑的暗標點中劍身,龍舌被應聲打落。
“小哥哥可真是個好人吶!可惜好人是不長命的。”小女孩陰森的一笑,稚嫩的臉頰忽然變得猙獰起來,一道長長的傷口從眉心處裂開,隨即貫穿了整個頭蓋骨,彷彿要將整個身軀撕裂開來,只見一隻手從裂口中探出,小女孩依舊在笑,只是在裂口處又浮現出一張媚豔的臉頰,終於那道裂口越撕越大直到整個炸開,竟是從從中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在她腳邊只剩下一張被撕碎的皮囊。
“果然還是自己的身體更合適吶!小哥哥你說是嗎?”女子嫵媚的扭動著腰肢,手指輕輕挑動著舌尖,撩撥著眾人的心絃,那雙滿是誘惑的雙眸,只怕這世間少有男子不被她勾去魂魄。
“大姐,這聲小哥哥你叫的不虧心嗎?我聽著都嫌惡心。”蘇問作嘔的抖動著身子,滿臉的不耐。
“大姐?!”女子嬌嫩的額頭頓時皺出了一個川字,貝齒中狠狠咬出兩個字來,本就高聳的胸脯在氣憤之下更是波濤不止,就在她神情變換之時,三兩道皺紋突兀的出現在她的眼角,嚇得她連忙收展了神色,壓制住心頭的怒意,抬手將皺紋撫平,隨後冷冷的看向蘇問,臉上的端莊絲毫不減,只是多了一陣刻骨的殺意。
“好惡毒的嘴,姐姐真要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做禮貌。”
話音落地一條長骨鞭被其從身後抽出,凌空掃下,威勢之大似要劈裂大地一般,蘇問不敢託大,走馬觀花步左右騰挪,一個滾地將龍舌重新握回手中,而那條長骨鞭如若生了眼睛一般緊隨其後,任他幾番閃躲,仍是被炸起的風刃逼得狼狽不堪。
“小弟弟,剛才的狠毒勁那去了,是不是姐姐太用力嚇著你了。”女子媚聲發笑,手中的長鞭卻是越發刁鑽凌厲起來,甚至全然不顧及街市上的人群,長鞭揮過,人影瞬間四散消失,如同落入水中的泥人,了無蹤跡。
“幻象?”蘇問看著被長鞭打散的人形猛地一驚,這種感覺竟與他當日陷入刀山地獄中一模一樣,當即一個抽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衝去。
“怎麼就要走呢?姐姐還沒有玩夠吶!”女子放浪的笑聲彷彿魔音洞穿蘇問的識海,一陣天旋地轉,那些聚在街市的人影猛然竄動起來,阻隔在蘇問身前,蘇問連忙抽劍去斬,然而一劍斬去只留下陣陣黑煙,轉瞬間竟又重新凝聚肉身。
“你是陰曹的人?”蘇問瞧出了端倪,開口喝道。
被對方一語點破身份,女子顯然有些慍怒,只是配上那勾人心魄的容顏竟讓人忍不住生出憐惜之心,“小弟弟知道的可真不少呢?來嘛!姐姐帶你去個有趣的地方,好不好。”
女子探出手,青蔥玉指在虛空中扶風而動,每一個動作都充斥著不可抗拒的誘惑,僅僅是一瞬間的愣神,蘇問立即如臨大敵一般警惕起來,險些真被對方奪走了心神,連忙咬破舌尖,接著痛楚總算是抵擋住心頭那股躁動。
“好厲害的媚術,可惜大姐你的姿色差了許多,已經年老色衰了,就不要再出來賣弄風騷了。”
蘇問一口鐵齒銅牙可是不饒人,簡直是刀刀刺中對方的心房,果不其然女子好不容易重現端莊的容顏再度變得緊繃起來,那雙眼睛彷彿將蘇問生吞活剝吞吐著怒焰。
“年老色衰?真是個沒有教養的小子,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你。”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手中的長鞭如巨蟒般揮動起來,天生媚骨的她不論走到哪裡都是男人的無法移開視線的焦點,不僅僅是曼妙的身姿,那張狐媚的臉頰無一不是天生的尤物,可是她仍是不能容忍別人對她的相貌說出一個不字,尤其是當別人提到老這個字時,她內心的瘋狂便再也抑制不住,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已經活了兩百年的老妖怪,越是想忘記什麼,就越是在意。
蘇問的一番話無疑是觸碰到了她的逆鱗,猙獰的容貌已然脫離了美豔的範疇,在顧不上爬滿臉頰的皺紋,那陣陣催人心神的笑語也都被怒火灼燒成了最惡毒的謾罵,而這些正是蘇問所希望的,南追星臨走時留給他一本有關陰曹的冊子,裡面粗略的記載這一些有關陰曹的機密。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眼前這名女子便是陰曹勾魂使者,白無常,厲鬼勾魂,無常索命,黑白無常一男一女,白無常精通媚術,不重修行,雖然一顰一笑都可勾人心魄,可一旦破了媚術,其實力也被折去大半。
然而事實卻並非蘇問預料的那麼簡單,白無常雖然失了媚術,可手中的長骨鞭依舊讓他步步維艱,稍有不慎便要被撤去好大一塊皮肉,心中不僅暗罵道:“不是說不重修行嗎?可這最少也得是開靈中境的實力啊!三哥,你騙我。”
棘手的並非只有長鞭,那些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面露兇光的人影就像悍不畏死的螻蟻衝向蘇問,即使是被龍舌劍穿身而過散成一團黑氣,也只需幾個呼吸之後重新幻化出人形,如此無休無止的自殺式衝鋒,才是讓蘇問最為頭痛的地方。
“沒道理,如果只是幻象,為何我的神識沒有絲毫波動,而且......”蘇問摸著身上的傷痕,不管是痛楚還是殘留在面板上的傷口都確確實實的存在著。
“很苦惱吧!這些可都是姐姐花了好大功夫才勾來的怨靈,只要肉身不死,他們就是不死不滅,不過很快你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吶!姐姐可要好好折磨折磨你才解恨吶!”白無常冷笑著收回手中的長鞭,手腕一抖一條泛著幽光的巨大鎖鏈從其袖籠中掉落,在鐵鏈的一頭是一把形狀怪異的鉤子,鑲著一顆拳頭大小的骷髏頭,森綠的鬼火在眼眶中徐徐跳動。
就在那把鉤子出現的瞬間,所有怨靈彷彿發狂一般顫抖起來,無盡的恐懼透過他們的身軀籠罩在這條長街上,一時間陰風驟起,耳畔邊不時傳來獰笑和淒涼的慘叫聲。
發狂的怨靈洶湧而來將蘇問夾在中間,用牙,用手撕咬著蘇問的身軀,無奈之下蘇問只得強行從明堂宮中調轉靈力,一座略顯破敗的靈宮浮現在其身後,一聲悶響傳出,所有怨靈頃刻間被轟擊成漫天黑氣,儘管只需片刻光景他們就能恢復如初,但也給了蘇問難得的喘息時機。
“只有一座靈宮,似乎還受了重傷,真是讓姐姐看著都心疼吶!”白無常輕撫著臉頰上的皺紋,再度變回了之前美麗的模樣,浮現出滿滿的楚楚伊人,似是連眼角都泛出了淚光。
蘇問連忙側過頭去,心神緊閉,儘管他口中惡毒,但不得不承認對方容貌驚為天人,饒是他這種情竇初開的年紀,也都按耐不住內心的躁動之情。
“別在這噁心人了,老妖怪,一兩百歲的年紀還自稱姐姐,叫你聲奶奶都算是客氣。”蘇問嘴上說著,手指不知從身後搓出了什麼,就在對方發怒的瞬間,身軀突然散出一陣柔光,剎那間竟是一分為二同時朝前飛奔而去。
一條鉤鎖從白無常手中飛出,這一次她再無留手,只恨著將對方抓到手後丟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迎面飛來的鐵鉤發出令人牙根打顫的摩擦聲,骷髏眼眶中的鬼火噌的一下劇烈燃燒起來,一襲黑影從白無常腳下漫出,如同一張漆黑的幕布將整個街道上空覆蓋,而那些怨靈也都在一瞬間被打散,化做黑煙融入到鐵鉤之中,一顆顆猙獰的面目帶著淒厲的叫喊聲被鐵鉤直接斬落了頭顱,骷髏歡快的笑著一口一個,每吞噬一顆頭顱體形便擴張一份,直到最後那把鐵鉤已然有十丈長寬,橫立在街道上,森森刺骨的死意,將這片天地徹底化作修羅道場。
“厲鬼勾魂,無常索命。”白無常低吟一聲,腳下的地磚泛起滾滾塵土,纏繞在手腕上的鐵鏈赫然響動,靈蛇出洞,鐵鉤直飛向兩個蘇問而去。
蘇問腳下一頓騰空而起,陰曹的兵刃萬萬觸碰不得,這一點南追星曾三番兩次的提醒過他,想必被那鐵鉤鉤中便是和那些怨靈一般不得超生的下場,只是此刻整個街道已然在勾魂鎖鏈的覆蓋之下,蝕骨的煞氣順著蘇問的傷口侵入體內,本就重傷未愈的明堂宮再次出現了崩潰的跡象,一人兩相以他起凡的修為最多隻能存在一息,此刻強行催動靈宮才勉強使另一具靈身多存在了片刻,卻也在靈宮顫動的瞬間被呼嘯而來的勾魂索直接擊潰,藉著這一空檔蘇問終於欺身到對方身前,藏匿在身後的左手凌空灑出,只見漫天黑影落下。
“有錢能使鬼推磨,漫天花雨撒銅錢,看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