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整個身體隨之緊繃起來,微弱的光影中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輪廓,只看了一眼,肚中便忍不住的翻江倒海,下意識的用手掌捂住嘴巴,卻被那股濃郁的血腥氣味催逼的險些昏厥。
他不敢相信,明明前不久還在一個桌子上吃飯,閒聊,期間讓他感受到如同姐姐關心一般的年輕婦人,此刻卻變成了一具逐漸冰冷的屍體,多麼善良的人,不該是如此的下場。
恍惚間一道被拉長的影子從裡屋的地板上映了出來,還有一個殺手,而在那屋中的正是醉倒酣睡的七貴。
也許此刻不動聲色轉身逃走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不知為何蘇問在掙扎之中抓起了一張板凳,前一刻他的腦中仍然是一片空白,但現在多了一抹刺眼的鮮紅,那道不僅瘦小似乎連站立都相當吃力的身影,在靜立了五息之後,艱難的朝著那道黑影走去。
屋外,被撲到的殺手怒喝了一聲,與先前一樣的氣旋縈繞在身側,如同凌冽刺骨的寒風,那股神秘力量直接將黑子震飛了起來,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不管多麼強健的體魄,都絕不會是一名修行者的對手。
那怕早在砍刀脫手的瞬間就已經意識到這個恐怖事實的年輕獵戶,依然選擇捨身衝了出去,如果說在那一刻必須要有一個動力迫使他做出這樣的抉擇,不需要太多,只是簡單的,他十五歲,我二十四。
睡的正香的七貴全然沒有意識到危險正不斷向他逼近,口中的囈語有些模糊,但從表情上看大抵是個好夢。
冰冷的朴刀提向空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像之前一刀結果掉那名年輕婦人一樣,甚至沒讓對方發出一聲慘叫,決絕,唯有痛快的殺意才能撫平在這冰天雪地裡躁動不安的冰冷心臟。
刀身斬下,破開了空氣,卻在一個黑影閃過的剎那,停滯在了空中,一條木凳恰到好處的擋住了朴刀下落的道路,一雙白皙且在微微顫動的手掌死死的握住板凳的兩條腿,哪怕不用去看都知道,這很吃力。
蘇問吸了很大一口氣,彷彿要將整個肺腔漲滿,在終於到達極限的當口,彷彿江水決堤般歇斯底里的噴湧而出,恨不得將喉嚨處那塊軟.肉震碎,“七貴,銀子讓人搶走了。”
炸雷一般的聲音在茅屋中迴盪,小僕人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似乎仍然帶著醉意的目光機警的掃過四周,眼前只看到少爺正用一個異常古怪的姿勢,將一條板凳高高舉過頭頂,只是他來不及發笑,就不得不把臉頰繃緊,因為那動作真的很吃力。
殺手將刀鋒一轉,詭異的氣旋順著刀身傾瀉在了板凳上,就像那日陳茂川一張拍在木門時的一幕,四分五裂的木屑炸開了花,卻阻止不了那把催命的傢伙當頭墜下。
七貴一手扯住蘇問的脖領向後一拉,拖著勁風的刀刃幾乎貼著他的面門滑落,直至斬在地面上,那道氣旋才跟著散去,而地上多了一塊巴掌大的凹坑。
常年打獵的七貴順勢蹬前一步,踏在朴刀之上,不給對方發力的機會,枯瘦的拳頭從腰腹間揮出,那名殺手如何也想得到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羸弱少年能夠有多大的力氣,絲毫不躲閃,仗著自己魁梧的身形去接這一拳。
只可惜對方不是山豬,這一拳沒能震碎他的胸骨,僅僅是退卻數步,鬆開了握刀的手,卻讓那張隱匿在黑夜中的面孔變得更加陰冷,兇惡。
“想不到那個高手竟然是個孩子,是我走眼了,不過剛才是你唯一的機會,很遺憾,你們也該死了。”
冰冷的話語就像此刻從門房中吹來的寒風,帶著一股肅殺和淡淡的血腥,七貴怔了一下,回過頭看向自家少爺,從那雙悲情的眸子中他讀出了資訊,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多麼善良的人,這句話他同樣問了一遍。
看著對方顫抖的身形,殺手很滿意,獵人們也許喜歡死命掙扎的動物,這會讓他們更有動力,但對於屠夫而言,那些被嚇破了膽子,瑟瑟發抖,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獵物更能讓他們興奮,“害怕嗎?這就對了,孩子終究是個孩子,哪怕僥倖成為了修行者,可那幼稚的心靈始終讓人噁心,甚至比不上一個女人,似乎那個女人在臨死前還想叫醒你,讓你逃走,可惜我沒有給她機會,不知道一會兒到了下面,你見到她時,她會不會內疚。”
“住口。”主僕二人異口同聲,一隻被朦朧月色映照的慘白的手掌緩緩拔起地上的朴刀,依舊十分的吃力,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沒了之前的慌亂與恐懼,多了種說不出的複雜和失落,原本溫馨的茅草屋,此刻卻冰冷的彷彿要結冰,今天他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美好,又在一瞬間落入了黑暗,那個他喜歡的世界,至少曾經讓他快樂過,可惜闖入了兩個不受歡迎的傢伙,那些已經被遺忘的文字重新浮現在腦海中,所謂的快意恩仇,其實不過是一種被逼無奈的悲哀。
“七貴,上次你教我殺豬,我沒敢學,今天我想試試。”
“好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