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江湖,對於一個十多年只能靠博覽群書來了解的少年,自然有他獨到的見解,在江湖中修行,習武,再強也終究是人力,而坐在朝堂裡,動動嘴皮子就能號令天下,翻手間決定一方生死的縱橫手段反倒更加霸道。
當今宰相李居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年過六十的風燭老人,尋常武者瞬息間便能輕鬆將其至於死地,可就是這麼一個文弱弱的老者卻將整個帝國,乃至大半個天下玩弄於股掌之中,南國最具權力的牧梁王曾經毫不吝嗇的評價過這個死敵:如若一日李居承自立為王,何來三分天下,世間已無北魏南唐,前半句赤裸裸的言談陰謀,而後面卻是掏心窩子的老實話。
有些強大並不一定要靠拳頭來體現,以武建國的北魏如果一定要弄出個十大高手的排行榜,將李居承放在榜首絕對不是諷刺和奉承,這一點早在十年前一封詔令便險些讓半個江湖的修行門派除名時就已經深入人心,千萬不要與國家為敵,或者說千萬不要惹怒了那位笑起來滿臉皺紋的老人。
“七貴,你說少爺我以後有沒有可能坐上宰相的位置。”蘇問捅著直冒火星的篝火,煞有其事的說道。
已經在一旁快要睡著的七貴囈語道:“少爺你已經是岐王了,幹嘛還要做宰相,明天是不是要當皇帝了。”
好在山野無人,不然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任何一個郡縣的小官都擁有就地正法的權利。
蘇問不想回答,此刻他所看到的世界雖然不如木屋中那個僅存在於腦中,任由自己暢想的美好,可總歸多了太多未知的樂趣,千奇百怪的人,千奇百怪的事,被寒風這麼一吹,一個激靈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
夜半,七貴睡的恍恍惚惚,突然感覺到身子一涼,小腹中彷彿有一股氣機被人扯了出來,一個翻身竄到了蘇問身旁,只見著臉色蒼白打著擺子的少爺蜷縮的就像一隻病怏的小貓,冰涼的身子就像掉進冰窟子裡似的。
沒有絲毫猶豫的小僕人摸起先前劫道漢子的朴刀熟練的在手腕處劃了一道,鮮血湧出,這才看到那隻瘦弱的手腕上已然佈滿了刀傷牙印。
將傷口貼在少爺嘴邊,鮮血順著發顫的嘴角湧了進去,蘇問本能的吸.允著,纏巍的身子就像順了良藥一般平靜了下來,有些渾濁的眼眸恢復了清澈。
醒來的蘇問面色依舊難看到了極點,氣息微弱,但身子總算在炭火的溫暖下有了熱度,鮮血的味道並不好喝,只是十多年來已經習慣了。
“果然還是沒好。”七貴顧不得手上勉強結疤的傷口,輕撫著少爺的後背,本以為已經可以下床了,想不到平息了許久的隱疾今天竟來的這麼突然。
喝了些熱水的蘇問被七貴加蓋了兩層棉衣後又睡下了,小僕人守了一陣感覺腹中那股異樣的衝動平息下來知道又有幾個月的日子好過,往炭火裡多加了些樹枝,跟著睡去了。
本該驚險萬分,最少也要哭喪著臉長吁短嘆的場景並沒有持續太久,主僕倆十分淡定的結束了這段小插曲,就如同以往無數個這樣的夜晚。
想要靠近最終還是將身子縮回到山崖邊,那個本該睡在鵝絨被子裡,懷裡揣著暖爐的岐王殿下此刻正躺在冰天雪地裡,裹著身上二十金一寸的錦貂絨袍子,叼著不知從哪裡尋來的草葉看的精彩。
“以為只是敲錯了門,想不到竟是碰到了神,當真是好大的手筆,捨得一個一等起凡境甚至見到過開靈風景的奴才,為一個生機已斷的少爺續命,有這種本事,連我都有些懷疑到底我和他誰才是岐王。”
自語著一些尋常百姓家根本未曾聽聞過的東西,越發覺著此番看似貿然的離府出行,收穫絕對大於風險,雖然想不明白是哪位將軍又或者京師裡那座常年陰森的宅邸傳出來的命令,竟然讓那些殺手耐不住性子的在滄州動手,使得自己諸多安排在這段原本無須費心的環節上出現了紕漏,又滑稽的在捱了兩棍後陰差陽錯的落得個坐山觀虎,至少在離開滄州這段路上,這兩主僕能為自己演出不少的好戲。
即便看出了對方的不凡,可費勁去猜測對方身後的勢力本身就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總大不過一座金鑾殿,何況早就是兩廂情願,從你坐在茶棚裡恬不知恥的衝著老闆娘說出那句“我可以是”的俏皮話開始,不管你承不承認,已經有人用生命的代價來確認過了,相信天一亮那位正在城中府衙中享受太守大人從民間蒐羅而來的美妾的貴客會立刻揮毫一封滿是殺機的書信。
是事後的彌補也好,前賬一筆勾銷也罷,雖然這一聲殿下實在是喊得重了些,可就是如此的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