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在哪個朝代都存在這麼一群可憐的人兒,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蘇問這般幸運,北魏的冬天不知又將增添多少無名屍首。
在南國,素來以君子自稱的江南士子可是見不得這種景象,那畢竟是紮緊了褲腰帶都要穿上一身上等錦緞的斯文人,哪有君子不養藝人,更何況還是連藝人都不如的下等人,只要你叫聲“爺,施捨些吧!”保不齊兩三天的飯錢都解決了。
北魏的百姓可就直接的多,誰跟你扯那些虛無縹緲的混賬話,老子自己吃都不夠,你有手有腳,死了都是活該,彪悍的民風雖不似南國那般以身份看人高低,卻有著自己的一套三六九等,自食其力在這裡應該是最基礎的生存法則。
一群乞丐蹲在破土地廟的牆垣旁,單薄的麻衣襤褸破洞,雜亂的灰塵早已看不出其原本的色彩,被世人遺忘,靠著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可這三面通透的角落,唯一關照他們的也許就只有那刺骨的勁風。
“這些人好可憐,七貴,錢拿來。”許是觸景生情,想起了當初自己的苦痛,正所謂可憐人可憐可憐人,蘇問竟是蹲在了其中,也不顧那沖天的臭氣。
聽得這話,那些個險些要凍昏過去的乞丐頓時來了精神,看著眼前慈眉善目的少年,雖然面生的緊,可恨不得當祖宗一樣供著,嘴裡侍奉著,頭磕的,要不是積雪蓋了一層地面,非得出一灘血不可。
七貴就沒有少爺那般憐憫,這種人他見得多,年紀輕輕分明有把子力氣,卻偏要做這種毫無尊嚴的營生,哪怕是去鄉下種地,碼頭搬貨,總有餓不死的活法,說到底還是在奢望不勞而獲。
臉上帶著不情願,手還是在懷裡摸索了兩下,幾文方才買糖葫蘆換來的零錢,心裡好生肉疼,有這幾文錢,又能買四五個白饅頭了。
“來,這些給你們。”蘇問從草把子上摘下幾根糖葫蘆遞了過去,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樣認為一根糖葫蘆就能使生活變樣,更多的目光還是瞥向了七貴手中的哪幾文錢。
這下少爺不開心了,卻不是因為那群乞丐,而是覺得七貴太小氣,“怎麼就這麼幾文錢,那些碎銀子呢?”
乞丐眼都直了,多少年沒有見過銀子長什麼樣了,敢情今天來了位活菩薩啊!只是這位菩薩的穿著也不像殷實的人家,怎的張口便這般闊綽。
“少爺,我們的錢也不多,更何況這群混吃等死的傢伙,給他們幾文錢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七貴連忙將胸口捂得雜實,可最終還是在蘇問瞪大了眼睛之後敗下陣來,手臂纏巍的從懷裡摸出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子。
離開之時,蘇問滿心歡喜的聽著身後哭天喊地一般的謝恩聲,不自覺的趾高氣昂,若是手中再多把白紙扇,那真是和南國那些個窮酸書生沒有兩樣。
“七貴,看到沒有,少爺我又行了一件善事。”
“可是少爺,這善事花了我們一週的口糧,還有剛才買糖葫蘆的時候,你非要付兩倍的錢,這下好了,這半個月都只能喝米粥了。”七貴斂了斂身上的錢,看來今天真的不適宜下山來。
裝作沒聽見的蘇問搖頭晃腦的繼續朝前走著,“行了,少爺我走累了,該回去了,今天的闖蕩很有收穫,我們明天再來。”
根本在他眼裡,闖蕩天下不過是從山上走到山下,買幾串糖葫蘆,然後施捨些乞丐,對此七貴不反駁,巴不得自家少爺趕緊回去,明天說什麼也不會再來了,只是闖蕩江湖,哪有你說走就走的道理,交了課錢,有些道理還是要學的,出門在外不露黃白相信教這一課的老師不會少。
主僕二人勘勘走過一個拐角,兩口麻袋就來了個天蓋地,來不及撤一嗓子,紮紮實實的兩悶棍,睡得比豬還死。
再醒來也不知是什麼時辰,蘇問摸著腫痛的頭腦,口中卻興奮的說道:“七貴,我們是不是遇見書中說的劫道的了。”
只聽到七貴殺豬一般的慘叫聲,整張小臉像洩了氣的皮球耷拉下來,“完了少爺,咱們的錢沒了。”
奈何那天生少根筋的少爺一個軲轆爬了起來,四下張望著,卻是興沖沖的叫嚷道:“果然是盜亦有道,你看糖葫蘆還在。”
第一次闖蕩天下,在蘇問看來不算失敗,可在七貴眼裡,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
九州大陸之一的滄州,作為北魏的一處軍政核心,七歲的岐王殿下在丞相李居承力排眾議之下,一紙詔書封配滄州,作為帝國三大王爺之一擁有自己的封地本是理所應當,可誰不知道丞相義子李在孝在滄州經營多年,早已是鐵板一張,如今憑空多出來的小王爺,地位可想而知。
無非是像控制一個傀儡皇帝一樣,再多一個傀儡王爺,如此由李居承坐鎮京師,李在孝掌控滄州,北魏四洲半數江山從此姓李不姓陳。
十年間,小王爺再沒回過京都,也沒有他的訊息知曉,不過一月前突然傳出的微服私訪倒是震驚了滄州各個郡守,連忙整頓了起來,畢竟明面上岐王陳茂川才是滄州唯一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