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風聲越來越緊,比起那夜大半個北魏千萬梨花開還要刺骨,也不知是給白天的事刺激到了,還是怎得,平日裡早早便睡的少爺非要纏著小僕人講故事。
偏偏別的不聽,就要聽那專講妖狐鬼怪的夜談怪聞,七貴的膽子和他的身形差不多,就是老天蹦個悶雷都能把他嚇得僵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反而是跟著獵戶打獵的時候卻神勇的很。
屋外的詭異風聲配著七貴顫巍的聲調,另有一番身臨其境的味道,足足講到後半夜,聽的人已經呼呼大睡了,講的人卻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口裡不斷念叨著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唰。”
漆黑的木屋裡一道更加深沉的輪廓不知何時矗立在中央,七貴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捂住嘴,縮排了被褥裡,只露出一雙驚慌的眼睛。
只見那道身影慌慌張張的在屋裡亂竄著,可肢體行動詭異的很,就像被剪了線的木偶,東倒西歪的,每走一步都吃力的很。
“媽呀,真的有鬼。”七貴恨不得把全身都縮排牆縫裡,偏生那鬼影七倒八拐的就衝著他的方向蠕動了過來。
小半時,猛然感覺到有東西重重的砸在自己身上,七貴驚得連打了幾個寒顫,隔著被子都能聽到那傢伙嗚嗚的低吼聲,拼命叫道:“我又瘦又臭,不好吃的,鬼大爺你要吃就去吃我家少爺吧!他白白胖胖的,肯定好吃。”
誰知話音剛落,那壓在身上的東西彷彿更加霸道了,兩隻像手一樣的東西順著被沿摸了進來。
“啊!”
也不知是什麼碰到了他的脖子,冰冰涼,七貴整個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緊閉眼睛,口中叫嚷著,雙手在身前一陣亂舞。
只見那黑影抖落了一下,一團帶著腥臭的黏稠液體迎面而來,巧就巧在這叫嚷的嘴巴,紮紮實實的含了滿口,再加上驚嚇過度,只聽得咕嘟一聲,竟給嚥了下去。
“完了,我中鬼毒了。”七貴歇斯底里的叫起來,想去摳喉嚨,可那團液體只怕已經進了肚皮,絕望之中長滿雀斑的小臉被擠的有些猙獰,掙扎的雙手往前一撈。
“反正都要死,我跟你拼了,少爺,你可一定要記住七貴的勇敢啊!”
說罷,一個起身便要飛撲過來,見到這一幕,反倒是那鬼影慌了神,有些堵塞的喉嚨想要說什麼,卻還是一陣嗚嗚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桌椅板凳一陣反倒,掙扎中,刺鼻的味道瀰漫在小木屋中,七貴這才發現,那鬼影比起山中的野豬可是差勁太多,手中來了氣力,一拳揮出,又有一灘液體噴出,伴隨著陣陣急促的呼吸,竟還帶著一聲罵娘。
“七貴,我.操你大爺。”
熟悉的聲音像是驚雷一般在屋中炸響,生生止住了就要下落的拳頭,可不就是少爺的聲音。
驚出一身冷汗的七貴連忙翻身躲開,摸起一旁的火摺子點燃了油燈,微弱的光影下,只見到蘇問哀嚎著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原本俊俏的臉龐此刻青白參半,左邊臉腫的跟豬頭一樣。
“少爺,怎麼是你。”說出這話時,七貴猛地愣了一下,隨即是失了魂一般的大叫了起來,比之前遇鬼時還要激動,好在這山中只有他們一戶人家,否則大半夜的,早便有人提菜刀上門了。
“少爺,你能下床了,太好了,我就說老爺的藥神奇。”
蘇問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肢體,緩緩撐起身來,眯縫著青腫的眼睛怒氣衝衝的瞪著七貴,口中罵道:“好什麼好,沒被反胃出來的東西憋死,倒是差點被你給打死。”
一臉內疚的七貴憨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少爺,我本來膽子就小,你還來嚇我,你要是早開口,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副模樣。”
蘇問抬了抬手,七貴立刻心領神會的架住對方將其扶坐在椅子上,到結束還是捱了少爺一口鐵齒銅牙,“一肚子的饅頭米粥突然倒上來,我要是能開口早就說話了。”
摸著帶有一排精緻牙印耳朵的七貴,臉上雖然帶著痛楚,可嘴角仍是咧著,臉上的雀斑更加明顯了,“我說這鬼毒怎麼有點甜味咧。”
瞧見對方滿臉的高興,蘇問再氣也都消了七成,當時被憋著一口氣上不來,心裡亂做了一團,此刻慢慢回味過來的喜悅反倒別有一番滋味,十五年的積壓想不到竟然是用這種方式爆發出來,除了淚眼婆娑也不需要用言語表明,就是再到鬼門關走上一遭都值得。
整整一夜,蘇問便再沒有坐下,恨不得把十五年沒有走的路,今晚全都走完,雖然在七貴眼中,對方的動作比起嬰兒爬行還不如,可心裡就是高興,這一晚,註定是主僕二人最開心的時刻。
“少爺,你才剛剛好,不能久站,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