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道這陸尹琮三月十八從江浙行省出發,一路快馬加鞭,於三月二十四便到達了湖廣行省。他自忖和阮惜芷是在湖廣分手的,那惜芷就大抵不會離開這湖廣省。他心裡不是沒有擔心過惜芷碰上逃走的張天阡,可是他一想,這惜芷有一匹千里良駒,只要遇上張天阡,她策馬而奔,那張天阡又怎能追得上她?是以陸尹琮倒也不是很擔心惜芷碰上張天阡,只是惜芷身上身無分文,不知怎樣過活,這倒是陸尹琮擔心的最大方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道二月十七日晚上這喬洛愚、阮惜芷和鍾梨驀宿在了那農家裡,一夜相安無事。第二日天還未亮,喬洛愚便醒來了,他擔心海拉蘇追上來,正在思索怎生逃過,卻在這時,昏暗的房間裡,只見鍾梨驀翻了個身,好像也醒了。
鍾梨驀悄悄地瞧了一眼喬洛愚,見他躺著,也不知醒了沒有,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她心中也著實擔心海拉蘇追上來,也在思索著怎樣才能逃脫。卻道這屋內三人,兩人醒著,都在考慮同樣的問題。
喬洛愚知道若想逃過這海拉蘇,就必須確定一個奔逃的方向,否則毫無章法地逃,也究竟不是辦法。他一想到惜芷還要去衛瑜,心中便是萬分惆悵憮然,在他心裡,他多麼希望把惜芷帶回家鄉!
他看了看沉睡的阮惜芷,心中不知是酸楚,還是後悔。他想著,如果當初自己可以不拒絕惜芷,那自己現在不知有多快樂!可是那時的自己終究還是站不起來,他清楚如果沒有惜芷的出走,他也就不會出來,也就不可能這麼快就碰到兩位兄長,治好腿疾。可如今腿是治好了,惜芷卻不再愛他!
他想到這裡,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鍾梨驀聽了,心中擔憂,道:“喬公子,你……”喬洛愚見說,道:“鍾姑娘,我在想我們往哪裡逃。你有主意了麼?”
鍾梨驀道:“公子有何想法?”喬洛愚不語,鍾梨驀心想著這喬洛愚自然是想往北邊逃,可是這惜芷又想去衛瑜,便是往南邊走,自己倒是沒有什麼確切主意。
可她心中卻隱隱有個期盼,便是希望惜芷能去衛瑜去找那厓海會二將軍,斷了這喬公子的心念。
二人說話聲音雖不大,這阮惜芷還是悠悠醒來。她還是闔著眼,腦中卻想著那陸尹琮。她想著陸大哥既然打勝了,那張天阡那麼多人的屍體一定被埋在那大道上,她很後悔當初怎麼不看看;同時她又在想,陸尹琮既然勝了,就有可能不回衛瑜而先來找她,那自己在那林子裡也好歹呆上了一段時間,怎地就沒有讓尹琮發現?
她一想到這裡,心中惴惴,又開始擔心起尹琮來。她想著或者這尹琮還是在尋找自己,那自己用什麼方式才能和他聯絡上呢!
想見他的心,好像烈火一般焦灼,一刻都等不了!她一想到自己和尹琮都在彼此急於相見卻不得見,就萬分著急,彷彿此間日月都在徒徒耗費,自己虛度光陰,還見不到尹琮,當真是苦楚千般!
惜芷想,若要早些看到尹琮,那就必須往南邊走,只有往南邊走,他們才有機會重逢!
她輕輕翻個身,對著兩人道:“先生,鍾姑娘,我們還是往南走吧!”喬洛愚一聽,心頭一涼,半晌,還是道:“往南走,很容易碰到海拉蘇和她的兵士。”
鍾梨驀道:“碰上了也沒什麼,我可以抵擋得住。到時候你們兩個就騎著馬走便可。”
喬洛愚心頭不悅,道:“我們兩個跑,讓你一個人抵禦?這也不是什麼俠義之為!”鍾梨驀忙道:“小女子失了禮數,望公子莫怪。”喬洛愚道:“姑娘言重,在下失禮。”
阮惜芷聽了出來先生是要往北走,知曉他的心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回想當初自己對他是那般痴迷,而今想來,好像恍若隔世,那愛戀的感覺不知怎地,竟消散得不見了半點蹤影!她心頭不由得一陣憮然。現如今,自己對先生只剩下了尊重與依賴,還有一種親切的、熟悉的情感。
不管如何,他永遠是自己的先生!這一身詩情,全是他給予的!
三人起床,吃完了飯,正收拾行李準備離去。驀地裡,一陣“答答”聲傳來,有一行隊伍策馬奔來,只聽一個清脆而略帶威嚴的聲音喝道:“這些農家裡的人都給我出來!”
三人臉色都是一變,知道海拉蘇來了,鍾梨驀看了看外面的兵士,拉住喬洛愚,道:“喬公子,你和阮妹妹先走吧,便……往北邊走好了!”
喬洛愚道:“鍾姑娘,我和你一起出去應戰!惜芷,你自己先走,然後到前面第一個能落腳的縣鎮等我們!”
鍾梨驀還要讓喬洛愚走,喬洛愚定是不肯,惜芷知道再耽誤下去大家必有危險,道了一聲:“我先去吧,先生聰明絕頂,定能助姐姐一臂之力!”當即背了大家的包袱,飛身出門,解下了門外的紅馬,一聲唿哨,往北邊絕塵而去。
海拉蘇正要審問出來的農戶有沒有窩藏人,卻見惜芷騎著紅馬往北而去,馬速驚人,轉眼不見蹤影!她不認識阮惜芷,正自驚愕不定,卻在這時,一戶農家裡出來了兩個人,正是喬洛愚和鍾梨驀!
海拉蘇見了喬洛愚,登時臉上綻了春風樣的清麗笑容,她親熱地喚了一聲:“阮公子!”喬洛愚搖著自己的棹子扇,故作驚訝道:“娘娘,你怎麼在這裡?”
海拉蘇見鍾梨驀也在他身旁,沒好氣地道:“阮公子,你可認識這女的?”喬洛愚點頭道:“認識。”海拉蘇道:“你倆……你倆是什麼關係呵?”
喬洛愚和鍾梨驀都是心想,這海拉蘇性情直率,毫無心機,竟是問得這般直白。鍾梨驀瞥眼看喬洛愚,不知道他會怎生回答。
卻見喬洛愚搖了搖扇子,沉聲道:“這位是區區的朋友。”海拉蘇瞪了一眼鍾梨驀,道:“那你這個朋友一路上竟和我過不去呢!”
喬洛愚一笑答道:“她就是這樣的性子,望娘娘別和她過不去啦!”
海拉蘇下了馬,一襲亮麗的紅袍隨風緩緩飄著,她走到喬洛愚那裡,道:“阮公子,你近來可好?”
鍾梨驀聽著這一聲聲的“阮公子”,想著喬洛愚之所以脫口而出他姓阮,定是因為太過思念阮惜芷了,這樣一想,心中不禁一涼。卻聽喬洛愚道:“娘娘,我很好,你最近也很好罷?”海拉蘇親切地拉起喬洛愚的手,道:“我也很好,也很想你。”
鍾梨驀見海拉蘇近在咫尺,看了看喬洛愚臉色,頓時知道了他是想等著這海拉蘇走近時好下手。隨即她心神一定,手腕輕轉,藏於袖中的長劍微微一進,瞬息之間,她這兩條衣袖便向海拉蘇臉上拂去!
海拉蘇和鍾梨驀打過多少次了,可是還是不知防範,每每都是著了她的道!這兩條衣袖輕然靈快地拂了過來,待拂到海拉蘇眼前,她才如夢方醒,隨即雙足一點,仰身後退!鍾梨驀的雙柄長劍立即如閃電一般跟上,隨即雙劍交錯,一劍各使一個招數,又開始了令人捉摸不透、宛如兵法一般的劍式!
海拉蘇身上舊傷未愈,自知敵她不過,可仗著自己反應快,還是讓鍾梨驀一時攻不下來。海拉蘇喊道:“阮公子,她怎麼又和我打起來了?”喬洛愚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娘娘,要不要我來幫幫你呵?”
海拉蘇連連點頭,因為應戰吃力,她一張臉蛋已經紅若朝霞,和她一身紅衣相襯,海拉蘇這個人簡直一團烈火一般,她得了片刻的空,大聲道:“阮公子,你若能幫我,就快來幫我!”
喬洛愚微微一笑,袖口一翻,幾枚棋子已經扣在掌心,他瞧準了海拉蘇,輕輕一發,幾枚棋子向她擲去!
饒是這海拉蘇和鍾梨驀打得難解難分,相距甚近,可這幾枚棋子還是無一例外地都打在了海拉蘇的身上!只見海拉蘇大叫了一聲,登時摔了出去。
原來喬洛愚雖然擲子甚準,可是卻不會識穴,這海拉蘇雖然被打中,可是隻是疼痛,卻還可以活動。只見她漲紅了臉,疑惑地看著喬洛愚,大叫道:“阮公子,你打我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