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迪總算插上話了,忙道:“武術表演深具傳統,歷來就是個群體專案,現在無非擴大一些。數百人揮舞大旗,耍刀弄棍,效果絕對震撼。還可以安排幾組對打,十八般武藝亮相,形式上也很靈活。”
由於當下社會風氣,多多少少都對武術有點了解,尤其男同志。
一提這茬,興致全高。有說請氣功大師表演隔山打牛的,有說安排少林、武當華山論劍的,有說認識練五虎斷門刀的……
劉迪見氣氛如此熱烈,心中鬆了口氣,深覺沒丟了京臺的臉面。
然後,他就聽旁邊蹦出一句:“那個,我有點不同的看法……”
嗯?
全場安靜,齊齊盯著某個方向。總導演這回抓著人了,背後的一個年輕小夥,十分帥氣。
就見他手裡拿著畫本,開口道:
“在座都是老師,我一後生晚輩,說的不對還請多多包涵。
咱們會開到第三天了,討論節目也好,爭議風格也罷,大家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共識。就像剛才那位老師說的,大場地只能看整體,個人不重要。
這個觀念對不對呢?我個人覺得,一部分正確。
幾百上千人擠到一塊,變幻出各種形狀,一揚手,刷旗子全起來了,再一揮手,刷全落地了。
確實好看。但是從整體的節目編排和觀眾欣賞的角度,就不太妥當。”
你特娘要幹什麼?!!!
劉迪瞪大眼睛,恨不能把他拽回來刨坑埋了。
總導演辨認了一會,悄聲問:“他就是許非吧?”
“嗯,是他。”鄧在君道。
“有點少年得志的意思。”
少年得志,不是什麼好話,後面往往跟一句“必有餘殃。”
“你的意思是佇列不重要?那我倒要聽聽,你怎麼個想法?”
自然有老前輩看不順眼,語氣衝的很。
“我表述還是挺清楚的,我說的是一部分正確,不妥當。”
許非也沒看誰說的,道:“我們搞藝術的,不能自己把自己僵化了。要麼必須這樣,要麼必須那樣。我跟您意見不同,我就是反對您?這不是一個文藝工作者的態度。多歧為貴,不取苟同。”
哎喲!
所有人都一愣,這小子更衝啊。
說話那人噎的滿面通紅,卻也沒再逼逼。因為“多歧為貴,不取苟同”八個字,是蔡元培說的。
“好了好了,你具體說說。”總導演道。
“我們找那麼多人表演,是因為場地太大,人多了,畫面就會非常飽滿。
您說排佇列,正確,但不能從頭到尾都在排佇列。否則觀眾看久了,就會變成這樣,這樣,這樣……”
許非走到黑板前,啪啪啪按了三張畫稿。
第一張,用彩筆畫的很多小人,在場地上組成美妙的圖案,層次分明,清清楚楚。
第二張,還是很多小人,輪廓模糊了一些,組成的圖案大同小異,不是那麼清晰。
第三張,小人乾脆成了一個個小點,好像馬賽克一樣整整齊齊。
他沒法給這幫人講心理學,最直接的拿出來,道:“觀眾看第一個節目,好,這鑼打的有氣勢,威武雄壯!
看第二個節目,舞蹈好,跳的真齊。
看第三個,真齊!
如果每個節目都把重點放在佇列,觀眾看一個兩個,會覺得震撼,看三個四個,還會震撼麼?
人的視覺感官會發膩的,到最後估計腦子裡只剩下一個詞,真齊。所以我覺得佇列很重要,但得穿插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