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他給你的恩情不能摻雜算計?
我姓黃,長白山氏族梯雲峰脈,父母早逝,家中只剩弟弟一人與我相依為命。族人多友善,秉承著幼人之幼、老人之老的族訓,對我們多有照看,常送些吃食、衣物,所以多年來我與弟弟倒未曾吃過什麼苦。
按照梯雲峰黃族族規,族人成年之時必須下山嚐盡人情世故以歷練,今日是我百歲生日,也是我將下山歷練之時。
“阿姊這便下山了嗎?”深深垂著頭,拉著我的衣角。
“深深,阿姊下山入世是為體會人性人情,我輩向來以化為人形為畢生追求,我見識人間煙火,更肖似人族,方能精進修為,不久之後你也會如阿姊一般下山歷練,若實在不捨,大可那是來尋我。”我知道他這是不捨與我分開,摸著他的頭安慰他。
“弟從未與阿姊分別太久,一時情難自禁,讓阿姊見笑了。”
“你我姊弟談什麼見笑,倒是你可要記清我的氣味,別到了山下見了阿姊認不出來。”
“怎會認不出,阿姊便是換幾張皮弟也認得。”
“呵。”我颳了下他的鼻尖。
“阿姊!”
我臨到門口,深深突然抱住我,然後將嘴巴湊到我的耳邊,小聲說:“聽說近年下山的前輩有幾位沒能回來,族裡派人去查也沒能查出什麼······”
“你在哪裡、聽誰說的?”
“這是我夜間在小清河邊聽兩個族人說的,不知是真是假。不管真假,阿姊萬萬小心啊。”深深又把頭埋到我的脖頸間拱了拱,然後鬆開手,送我出門。
因為我是近三百年來族中資質最好的小輩,所以族長與部分長老送我下山一直送到了山門,臨到山門,他們不得不止步了。這時,族長拿出許多丹藥來遞給我,然後握著我的手訓話:“沉沉,你是我梯雲峰黃族中新一代的翹楚,我氏族之棟樑,此次下山,修煉為重,平安在先。人心複雜,人情莫測,行事之間定要萬般小心。”族長已有五百歲齡,卻依舊是四十歲的壯年面貌,聲音清朗。
“族長放心,下山戒律種種,姨母盡已教導兒。”
“言傳身授終究浮於表面,人心人性只有切身體會過才知其中險惡。我黃族世世代代以化身成人為畢生追求。可多少年了,梯雲峰一脈有人皮者眾,有人心者微。無人成事,恐教冠冕峰偏系壓制。”他憂心忡忡的樣子教我志氣大增。
“沉沉願嘗脫骨換皮之滋味,定不負眾望!”
······
出了山門,我回見長白山千雪萬松、直山繞池。這座養育了我們整個氏族的山脈,於我等有恩,我視其如母,此番乍然離去,十分不捨。
人間集市。
此處的集市熙熙攘攘,雖只是山邊村莊,卻熱鬧似姨母口中的城鎮。城鎮雖繁華,可愈是繁華之地,愈易聚集能人異士,非我佳選,倒是這村子更合我心意,人家不少,可體會人情,毗鄰大山,如有不測,即可入山藏身。
“古樓子——出爐——”中年商人的吆喝聲拖得甚長,爐蓋一揭開,羊肉和著胡餅的香氣綿綿柔柔鑽入我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