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海一手拿著茶蓋,一手託著茶杯,閉著眼睛,正細細品味。而林靖雖對茶道一無所知,但自小生長在劉家村,家家戶戶都種普洱,每天總要喝上幾杯,雖然囫圇吞棗,但日子長了,卻也能分辨出茶的好壞。
張鳳海閉著眼睛,心裡卻在犯著嘀咕:這孩子雖然儀表不凡,可言談舉止卻也沒有過人之處。難道我張某人這次看走眼了?
他緩緩搖了搖頭,睜開雙眼,看到林靖正託著茶碗,靜靜回味茶香餘韻,眼神澄澈,一片平和。
“小友,你懂普洱?”張鳳海驚聲說道,他是品茶的行家,尤其對這雲南的普洱情有獨鍾。普洱雖然不如龍井清冽,少了茉莉花的香甜,但卻獨具一分醇厚,箇中滋味,難以名狀。
林靖不過是個垂髫童子,竟能體味到普洱的醇和,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能做到的。張鳳海大喜,我果然沒有看走眼!
林靖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懂茶,更不懂普洱。只是孃親每天都會煮茶,而小情姐姐煮的茶像極了孃親煮的茶。”
“小兄弟,你孃親是誰?現在何處?可否引我前去相見?”張鳳海激動地問道,他對林靖的好感大增,就連稱呼也改了。
要知道,張鳳海平生有三大愛好,而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品茶,數十年裡,即便說他品盡天下名茶也不為過。而若論烹煮普洱的技藝,能得到他讚賞的並不多,小情實屬萬里挑一。可走遍南方諸省,卻也只遇到過小情一人,被他引以為憾。如今聽到林靖孃親煮的茶不在小情之下,也就無怪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我孃親......她......已經過世了。”林靖輕聲說道。
“啊!小兄弟,多有冒犯,勿要見怪。”張鳳海悵然若失,感慨道:怪不得他小小年紀,卻有滄桑之感,原來背後確有許多故事。
“小兄弟,不知你對這煮茶可有些瞭解?”張鳳海略微頓了頓,繼續問道。
林靖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喝過孃親煮的茶,對於煮茶,我卻是一竅不通。”
張鳳海聞言,大為失望,但旁敲側擊、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發現林靖並未說謊、的確是門外漢,這才死心。
“小情,給這位小友換身行裝。”張鳳海顯得有些疲倦,說道:“小友,我有些倦了,你不妨多品些茶點。”說完,張鳳海臥在椅子上閉目小憩,眉眼處仍是難掩失望神色。
“小情服侍公子換衣。”小情仍是那般溫柔的微笑,手上捧著一套不知從哪個暗格裡取出的嶄新、整齊的道袍,衝著林靖甜甜說道。
“我......這……”讓一個女子替自己換衣,林靖頓時羞紅了臉,雙手下意識地捏緊衣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公子,前面五通鎮是咱大清的重鎮,男子若不剃辮,可是會惹上不少麻煩。”小情一邊柔聲說著,一邊輕輕除下林靖的外衫:“雖說公子未必放在心上,但何必為這些小事徒增煩惱。”
小情溫柔的話語似有一種魔力,竟讓林靖無法拒絕,他呆呆地望著小情,思緒卻早已飛回了劉家村:漫漫長夜,偶爾醒來,看到孃親正在昏黃的油燈下縫補衣裳,不禁輕聲呼喚。那時,孃親也是這般溫柔地微笑、用輕柔的話語哄自己入睡……
“孃親!”林靖忍不住輕聲呼喚,眼裡已噙滿淚水。
“公子想起孃親啦。”小情這時已為林靖披上道袍,見他這般情狀,柔聲說道。
“啊……”林靖思緒被打斷,禁不住呆了一呆,這才反應過來,見身上衣衫已被換去,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公子還年輕,莫要悲傷,傷了身子。”小情寬慰的話語並沒有什麼特別,卻讓林靖十分受用,只覺思念的情緒當真消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