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林靖之前雖然渾身冰冷僵硬,但卻並未失去意識,一直痛苦地承受著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煎熬。起初,他還能夠保持平靜,可隨著馬小玲和馬大海的相繼離開,他變得更加恐慌、焦慮,雙眼有些迷離,呈現在眼中的世界出現了重影,眼皮愈發得沉重。
終於,林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然而,在他的潛意識裡,自己卻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衣不蔽體地處於一片白茫茫的環境裡,周遭下著厚厚的大雪,寒冷極了,“他”不得不蜷著身體,拼命地用雙手揉搓身子。
雖然如此,卻無濟於事,“他”越來越冷,冷的幾乎連潛意識裡的世界都要停滯了。就在這時,一道黃光在他的胸口亮了起來,映得雪白的世界有了一絲溫暖的顏色。
與此同時,他的身子漸漸暖和了,熱量從胸口傳向四肢,又從四肢傳回心房,迴圈不息。而周圍的世界被黃光映照得越來越亮,忽然一陣灼熱的痛感從胸口傳來,一下子把“他”從潛意識裡拉了回來。
醒來後,林靖只覺得渾身燥熱,口渴難忍,迷迷糊糊地來到了廚房。
“林哥哥,你胸口的印子是怎麼回事?疼不疼?”馬小玲看著那道好像是面板被燒焦留下的印記,好奇地問道。
林靖用手輕輕地摸了摸,說道:“我也不知道,剛才忽然疼了一下,可是現在又不疼了,摸起來也是好好的,沒有特別的感覺。”
“啊,我的石頭!”林靖摸著摸著,忽然一把抓住那條懸在胸前的小紅繩,叫道。
“什麼石頭?”馬小玲看到林靖緊張的樣子,不明就裡,有些莫名其妙。
“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一顆黑色的石頭!”林靖帶著哭腔,幾乎要哭出來了,他發瘋似地在身上摸索著,一無所獲後,“砰”的一生趴倒在地,在地上找尋著。
“林哥哥,我幫你找。”馬小玲一聽林靖丟了孃親留下的遺物,也連忙幫著找尋。
兩個孩子裡裡外外找了個遍,幾乎各種顏色的石頭都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林靖那顆黑色的石頭。說來也怪,那顆黑色的石頭一直掛在林靖的脖子上,此刻卻彷彿人間蒸發了似的。
林靖找了許多遍,仍然找不到,懊惱地坐在門檻上,氣嘟嘟地流著眼淚,又難過,又悔恨。爹孃都已不在,現在就連孃親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也給遺失了,林靖恨不得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可現實卻又是那麼的赤裸裸,那麼的殘酷,就連做夢的機會也不會給你。
“林哥哥,別傷心了......”馬小玲的好意安慰在此刻卻成了林靖發洩的突破口。話還沒說完,林靖便打斷道:“你知道什麼,那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沒了它,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
馬小玲怔怔地站在林靖身後,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麼滋味。
半晌,馬小玲輕輕地在林靖身旁坐下,雙手撐在膝上,託著下巴,自顧自地說道:“我娘在我還不記事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從來都不知道娘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娘是溫柔呢,還是和我一樣,兇巴巴的。”
林靖停止了哭泣。
“爹爹說,娘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子。”馬小玲顯得很平靜,似乎只是在講述一個平淡的故事:“可我卻不相信。如果娘是最好的女子,那她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連面貌都不讓我看一看。”
說著,馬小玲緩緩地從衣領裡取出一件物事,說道:“只留給我這樣一件死物。”
林靖忍不住側著頭看去,只見馬小玲纖細的手掌上靜靜躺著一枚通體碧玉,晶瑩剔透,正面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翎羽修長的鳳鳥兒。
多麼慧質靈心的姑娘!馬小玲雖然不再說話,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她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你的悲傷,我又怎會不懂。”
沉默,有時並不意味著無話可說,相反,恰恰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馬小玲和林靖沉默著,誰也沒有先開口。兩個孩子沉浸在各自的心事裡,幾乎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昏睡在床上的馬大海和廚房裡留待處理的死狐。
日上三竿,和煦的日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林靖的心頭若有堅冰,此刻也已被暖化。
“其實,我並不知道那顆石頭有什麼用。”林靖最終還是先開了口,他輕聲說道:“只是,戴著它,就好像孃親仍然在我身邊一樣。沒了它,我就是個沒爹沒孃的孤兒了。”
說著說著,林靖淚流滿面。也許,林靖丟不下的不只是母親的遺物,而是那刻骨銘心的過去。
可是,沒了過去,還有將來。
馬小玲同樣流著淚,一把抱住林靖,說道:“林哥哥,你不是孤兒!你還有我爹爹,你還有我!”
“小玲妹妹。”林靖啜泣著和馬小玲抱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