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現在就已經知道了。”她又看著三明治說,臉色一本正經。“不過——哦!——我對這件事已經厭透了,我真不願意講這事兒。難道——難道不能等,等到你自己弄清楚再說嗎?”
塗土橋哈哈一笑。“我不知道。為你著想,你得自己去琢磨。我瞭解一件事情的方式就是往機器裡異想天開,捉摸不定地搗鼓一陣。如果你認為飛出來的碎片對你沒危險,那就好了。”
許芊芊忸怩不安地挪動著她那光肩膀,不說話。有一陣子他們倆誰也不吭聲,只顧埋頭吃東西。他神情冷漠;她若有所思。後來她悄悄說:“說實話,我怕你。”
塗土橋說:“這不是實話。”
“是實話。”她還是用那低低的聲音堅持這麼說:“我認識的人中只怕兩個人。兩個人今晚上我都看見了。”
“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怕曹汪蓉,”塗土橋說,“因為你拿他沒辦法。”
“你不是?”
“我不是那路人。”他說,又咧嘴笑了笑。
她臉紅了,隨手拿起一片抹著豬肝醬的麵包,放在面前的盤子上。她皺起白晳的額頭說:“不瞞你說,那東西是黑色的雕像,光溜溜,亮晶晶,雕的是一隻鳥,一隻鷹;也可能是獵鷹,大概有這麼高。”她舉起手離桌面約有一英尺。
“這東西怎麼會那麼重要?”
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加白蘭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她說,“他們從來也沒告訴過我。只是要我幫他們把東西弄到手,他們答應給我五百英鎊。後來,我們和喬爾分手以後,弗洛伊德又說願意給我七百五十英鎊。”
“看來這東西一定不止值七千五百英鎊。”
“哦,豈止這麼些呢。”她說,“他們並沒擺出要跟我平分的樣子,他們只是僱用我幫他們的忙而已。”
“怎麼個幫法?”
她又把杯子舉到唇邊。塗土橋那灰黃色的眼睛蠻橫地瞪著她的臉,一動也不動。手裡開始卷一支菸。在他們背後,爐子上的咖啡壺突突突地直響。
“怎麼個弄法?”
“哦,這一點倒無關大局,”她表示反感說,“對你他沒找到黑鷹,連看上去和黑鷹有關的任何東西也沒找到。他找到的唯一一張字條是許芊芊一星期前付的為期一個月的房租收據。唯一使他感興趣的是一大把相當精美的首飾,裝在一隻彩繪盒子內,鎖在梳妝檯抽屜裡。他看看這些首飾的時候才耽擱了一下搜查的時間。
塗土橋搜完之後,自己煮了杯咖啡喝。然後把廚房窗子的窗栓開啟,用自己的小刀在栓邊上劃了幾下,開啟窗子——下面是一條太平梯——從起坐間長靠椅上拿了衣帽,像來時那樣大模大樣地走出去。
歸途中他在一個眼睛浮腫、身體虛胖的食品商經營的店鋪裡買了橘子、雞蛋、麵包卷、黃油和奶油。
塗土橋悄悄走進自己的公寓,可是他還沒關上走廊門,就聽見許芊芊嚷道:“是誰?”
“在下塗土橋送早餐來了。”
“哦,你把我嚇壞了!”
他本來關好的臥室門現在開著。那姑娘哆嗦著坐在床邊,右手伸在枕頭下面。
塗土橋先把大小包裹放在廚房桌上,再到臥室去。他在床沿靠著姑娘坐下,吻著她光溜溜的肩頭說:“我得去看看那小子是不是還在外頭守著,順便買了點東西當早飯。”
她鬆了一口氣,倚偎著他。“我醒來一看你不在這兒,又聽見有人進來,可把我嚇壞了。”
”“嗯,運氣不好,”塗土橋頭一扭,指指身邊沙發上那小子。“你們怎麼讓這些低階打手身上帶著傢伙在穿堂裡瞎混。”
“是嗎?”盧克機靈的棕色眼睛打量著那小子,忽然臉色一板,問道:“你在這兒幹什麼?”
那小子站起身來,塗土橋也站了起來。小子看看這兩條大漢,看看他們的領帶;從這個看到那個。盧克的領帶是黑色的。他就像個學生似的站在他們面前。
盧克說:“得啦,如果你沒什麼事,那就滾,別待在這兒。”
那小子說:“我忘不了你們這兩個傢伙。”就出去了。
他們看著他出去。塗土橋脫下帽子,拿手絹把汗溼的前額擦了擦。
那旅館偵探問道:“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塗土橋答道,“我是碰巧認出他的。六三五號房的魏泰強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