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但笑不語。
問是當然要問的,只是,單憑慧娘一人之語卻不行,尚須拉上個強有力的見證,否則,紅藥這趟辛苦不就白吃了?
人情這東西,總要落在明處,才能算數。
點手叫來兩名宮人,紅藥淡淡地道:“不是我信不過你們,只慧姑娘的情形有點特殊,我也不得不防。便叫她們兩個隨你去知會世子夫人一聲兒吧。國公夫人年紀大了,還是不要輕易打擾她老人家的好。”
那丫鬟聞言,面色便有些發白。
慧姑娘單獨一人留在此處,貼身服侍的兩個大丫鬟都不在,誰也不知方才究竟出了何事,萬一真有個什麼,她們都得吃瓜落。
她咬著嘴唇僵立片刻,情知躲不過,只得強笑道:“就依典事姑姑的意思。”
說著便將東西堆在了地上,轉身與那媽媽低低說了兩句話,便領著宮人去了。
那媽媽此時已然知曉紅藥是宮中女官,神情愈加侷促,將東西擱在地上,一時竟不知該怎麼站著,直出了滿腦門兒的油汗。
紅藥想了想,換過一副笑臉來,衝她招手道:“這位媽媽請近前來,咱們說說話兒。”
那媽媽“哎”了一聲,忽覺不妥,忙又改成“是”,上前兩步,仍舊離紅藥遠遠地,期期艾艾道:“姑姑……姑姑要說什麼?”
“哦,也沒什麼,就想問問這位慧姑娘的事兒。”紅藥好整以暇,抬手掠鬢,語聲很是平靜:“卻不知她如何一個人在這裡?你們又是去做什麼了?”
那媽媽聞言,像是鬆了口氣,擠出個笑來道:“我們姑娘愛玩兒,方才吃了飯,因見這湖邊兒各府姑娘和哥兒玩得歡,我們姑娘也想一起玩,就命我們把這些都拿來。”
她指了指不遠處那堆玩物,又道:“我和小紅走的時候,芙蓉和芍藥兩個都還跟著姑娘呢,誰成想這一轉臉……”
她苦著臉沒往下說了。
紅藥“唔”了一聲,沒說話。
聽起來,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這位媽媽和方才那個叫小紅的丫鬟,皆是被慧娘支走的,而芙蓉和芍藥應該是貼身服侍慧孃的,此時卻不知去向。
她們去了何處?
身為丫鬟,竟將主子單留在湖邊,由得她落水,這當差當得失心瘋了麼?
紅藥垂下眼眸,將思緒理了理,又似不經意地開了口:“慧姑娘是你們家的表姑娘?不知是哪個房頭兒的?方才在席上我怎麼沒瞧見?”
那媽媽面色變了變,絞著手站了半晌,方憋出一句話:“我們姑娘今兒沒坐席,是在自個兒院裡用的飯。”
語畢,便牢牢地閉著嘴,再不多說一字。
不好說麼?
看著她諱莫如深的模樣,紅藥反倒有些好奇。
這位慧姑娘的來歷,只怕不簡單。
她倒想再打聽打聽,然那媽媽明顯不願多說,紅藥也不好過於追問,只索罷了。
沉默只維持了不到兩息,世子夫人常氏便來了。
看著她身後的兩個管事媽媽,紅藥越發覺得,慧娘其人,十分神秘。
以常氏的身份,連丫鬟都沒帶,只領著兩個媽媽,可見此事她不欲聲張。
“哎喲,顧典事跑這裡來了,我就說呢,怎麼一轉眼就瞧不見你了。”
人尚未至,笑語先聞,常氏一路走一路笑,待行近了,話亦收梢。
轉眸望一眼蹲在石頭旁的慧娘,她面上的笑如若春風:“慧娘這孩子,勞姑姑受累幫著照看,我這裡先謝你一聲。”
語畢,當真作勢行禮。
紅藥飛快側身避開,面上的笑容絲毫不輸常氏:“世子夫人太客氣了,奴婢也不過捎帶手罷了。”
兩個人笑眯眯地說著場面話,語氣之親暱、氣氛之融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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