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已至此,斷無後退之理,否則就顯得她這個嫂嫂太小器了。
寧氏暗自咬了咬牙。
罷,罷,如今也只能先將人情作下,容後再想法從公中剋扣些下來,填上這虧空,也就是了。
心下盤算著,寧氏面上的笑容卻是溫恰恰地,就彷彿此事當真是她吩咐下去的,柔聲道:
“我就說這兩個丫頭手裡空空地,我還當她們小孩子家火氣大,用不慣這些東西呢,卻原來是媽媽忘了。媽媽當真該罰。”
見她接了話頭,齊祿家的心底大定,忙又作勢請罪,將那“奴婢該死”說了幾遍,一場戲作到十分,寧氏方命她去了。
徐婉清姐妹接了手爐,雙雙上前謝了寧氏,待歸座之後,服侍二人的丫鬟捧過那錦袋兒,入手卻覺微沉,過後悄悄開啟瞧了,見裡頭竟裝著好些碎銀,成色皆是上等,用來賞人是極好的。
姐妹大為感動,只道四嫂寬厚仁愛,怕她們在外人跟前失了體面,連這些細處都慮到了,實是令人感佩。
自此後,徐婉清姐妹對寧氏格外敬愛,倒也在王府演出了一段姑嫂相和的佳話。
再說幾句閒話,四姑娘徐婉順便也到了。
她今日不曾盛裝,只一身不打眼的胭脂雪衣裙,裙角處繡了幾朵梅花,發上斜簪了一溜櫻粉色的絨花。
雖是通體簡素,這打扮卻愈加襯得她肌膚勝雪、杏眼桃腮,恰似雪中盛開的宮粉梅,別有一種情致。
徐婉貞素來嫉恨這個四妹妹美貌,若換作往常,她此時早就夾槍帶棒、出言相譏了。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朱氏不在、強敵環伺,徐婉貞很有種寡不敵眾之感,硬碰硬顯然不合宜,甚而她還得防備著這些人聯合起來對付自己(紅藥:您老真想太多了)。
是故,徐婉貞竟是破天荒地沒去排揎徐婉順,只冷冷地“哼”了一聲,便起身道:“人都齊了,這便走罷。”
語畢,衣袖一拂,當先往前行去。
寧氏忙亦跟著起身:“正是這話呢,時辰也不早了,咱們也別太遲了。”
眾人自皆應是,相攜著出了暖閣,在二門外分別乘兩張馬車,前往國公府。
一路上,紅藥與寧氏同車,自是安靜無事,而四位姑娘的馬車就不好說了。
小半個時辰後,眾人在國公府儀門下了車,世子夫人常氏親自相迎,給足了王府女眷顏面。一番笑語寒暄之後,諸女便隨她去了宴客的大花廳。
齊祿家的覷了個空兒,悄悄踅至寧氏身邊,三言兩語將手爐之事說了。
寧氏這才知曉,原來那手爐子並碎銀皆是紅藥作主送的,花用亦皆在五房賬上,四房一個大錢未出,人情卻落在了手裡。
這讓她喜出望外,心頭的那幾分不快亦散了個乾淨。
齊祿家的便又道:“……荷露告訴奴婢說,夫人這次領頭兒,必有些不好與人說的地方,她們五夫人不想看到夫人為難,就自作主張了一回,請夫人擔待則個。”
言外之意,卻是在為此前暖閣與徐婉貞的爭執致歉。
寧氏自是承這個情的,只覺這五弟妹辦事很是漂亮,遂笑推了齊祿家的一把,嗔道:
“媽媽也真是的,這話也是能瞎應下的麼?往後可讓我怎麼在五弟妹面前說笑呢?”
見她滿面春風,齊祿家的知道她是真的高興了,忙又曲意奉承了幾句,方才退下。
未幾時,筵宴開、香風送,花廳裡熱鬧起來,紅藥被幾位侯夫人、伯夫人圍著灌了幾盅酒,兩腮直如火燙一般,遂藉故離席,去外頭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