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不知道,就因為他活著,他們這半年來的謀劃便皆落了空?
真真是一招錯,滿盤皆落索。
陳長生的目中滿是怨毒。
若非如此,他又何至於把自己的命押上?
所幸前些時建昭帝頒了道口諭,清出了好些宮女,改由內侍頂替,他們的人手這才順理成章地安插了進去。
只是,乾清宮卻是無人得進,那原本頂替吳承芳的小太監,亦被安置去了仁壽宮。
李太后年紀大了,喜靜不喜動,下頭的婢僕也難得有機會出門,於是,那所謂耳目,便也失去了作用。
陳長生最近所憂者,便是此事。
凝了凝神,他轉頭去看紅菱。
紅菱呆呆地站著,泥塑木雕一般,他說了那一番話,她卻像是沒聽見。
該不會嚇傻了吧?
陳長生的心情忽又變得好起來。
他輕輕咳嗽一聲,和顏悅色地將又前言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紅菱終是聽見了,忙束手低聲道:“是,奴婢知道了。”
陳長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溫聲問:“還有,尚寢局是不是有個叫紅袖的小宮女?”
這話問得奇怪,然紅菱此時但求速去,倒也沒想那麼多,只胡亂點頭道:“是的,公公,確實有一個紅袖。”
顰眉想了想,又陪笑補充道:“這紅袖比奴婢早一批分到尚寢局,如今在司燈處當差,平素與奴婢倒也說得上話,聽說司燈處的掌事還挺器重她的。”
“好。”陳長生眯著眼睛仰頭望天,彷彿在賞月,語聲也是淡而悠然的:“你盯著她些,看看她平素都和誰走得近,尤其她在六宮的動靜,你想法子查一查。”
語畢,他尖聲笑了一下:“這丫頭我碰見過兩回,挺有意思的,我覺著她怕是有些來歷。”
很可能她背後還有別人。
此乃他未盡之言。
紅菱木然地應了個是。
此事並不難,暗中瞧著就好,紅袖為人圓融,很愛說話,套話也容易。
見她整個人都有點痴痴傻傻地,陳長生心下倒又生出了一絲不忍。
然而,這情緒才將泛起,另一種更強烈、更古怪的快意,便又將之抵消了去。
他翹著嘴角往四下看了看,朝紅菱一揮手,輕描淡寫地道:“你這就去吧。三日後這個時辰再來,那個水坑不能一直留在那裡,得想法子填上,這天氣下水也不算太冷了,你說是吧?”
他關切地看著紅菱,眉眼帶笑:“你看,我還是很顧念著你的不是?天冷的那幾日,我都沒叫你下水。”
紅菱整顆心都涼了。
如今才是初春,夜晚寒氣猶重,水下更冷,陳長生的這番“好意”,誰人消受得起?
會被凍死的吧?
紅菱想著,低垂的眼中,有著深切的哀涼。
她的命便捏在對方手上,除了聽命於他,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