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自從豫王大婚那一夜之後,梁帝便以龍體欠安為由連著半月沒有上朝,僅僅留下口諭——朝堂之事統統交由豫王決斷。如此一來豫王也就成了大梁實際的掌舵人,一開始豫王每每覲見梁帝卻每回都得到相同的答覆:大膽放手去做!豫王無奈,眼前最為緊迫的事情就是已故太子的入陵事宜,梁帝自繼位起便著手營建自己的陵寢,然而太子並沒有,在取得梁帝首肯之後,呼叫所有帝陵的工匠日以繼夜的在帝陵旁邊開建太子的陵寢,而太子和太子妃的遺體則被暫時安放在冰棺之內。
之後,豫王在襄王的幫助下穩定朝局,集中力量來應對下唐和親使,然而不管豫王如何費勁解釋,和親使一口咬定顏離公主就是死於豫王之手。面對下唐和親使的咄咄逼人的氣勢,豫王自然不能將公主的假身份貿然公之於眾,卻又駁回了下唐和親使將公主遺體運回國的請求,而梁朝的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求驅逐下唐和親使,甚至有大臣諫言要求處死和親使,以對他們的目無尊上的行徑予以懲戒。
面對朝野的洶洶之言和下唐和親使不依不饒的謾罵,豫王果斷的將所有下唐來使統統送回下唐,並同時派出使臣前往下唐。短短半月的時間,豫王已經頗為耗費心神顯得疲憊不堪。
“多吃點,這是黨參燉烏雞,最是補氣了!”杜賢妃盛了滿滿一碗的雞湯還外加了雞腿遞給豫王,有些心疼的說道:“如今你也體會了作為一國之君的不易了吧,陛下這麼多年的堅持,箇中的艱辛也只有自己知道,你啊,有空多多進宮,我給你做好吃的。”
“多謝母妃”豫王一口飲盡雞湯“父皇身體可好些了?”
“這些日子來,陛下也曾來過清芷宮幾回,不過更多的時候還是在綺羅苑的,每日都會前去給陛下診脈的太醫昨日帶訊息來從脈象來看,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了。”
“父皇一直在瓔嬪那兒。”豫王喃喃自語了一句,杜賢妃看著自己的兒子,溫言說道:“瓔淑人妹妹是當初陛下生辰之時襄王送進宮的,自入宮以來頗為受寵,陛下最愛在綺羅苑下榻了。”
“母妃,既然父皇身體已經無恙,可否.......”
“可否什麼?讓你父皇重新上朝?”
“兒臣畢竟只是代為輔政,兒臣久在邊塞,論軍事倒是胸有成竹可這朝政,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你父皇執政多少年了?誰人一接手就能遊刃有餘的,陛下若是要重新上朝,還用得著你去走這一趟麼?”
豫王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語道:“難道父皇是故意的?”杜賢妃握住豫王的手,鄭重說道:“雲祈,多少年了,你遠離朝堂太久了,既然有了這機會可以熟悉朝政不要錯過!”
這一刻,豫王從杜賢妃的眼裡看到了與以往不同的情愫,不是之前的平淡如水,也不是如敬佳貴妃般的求權若渴,倒像是夾在兩者之間的,不明不白的。
這些時日以來,梁帝享受了登基以來難得的清閒,大多數的時間在綺羅苑度過,將朝堂之事甩手丟給了豫王,自己落得了個耳根清淨。說來也是奇怪,每次來到瓔淑人這兒梁帝就有說不出的愜意,很是解乏,這種舒坦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過了。
“陛下,您可感覺到舒坦?”瓔淑人正在揉捏著梁帝的腳底,時而輕柔,時而用力,在一張一弛之間,梁帝如臨山巔感受清風徐來,如泡溫泉溫潤四肢百骸,那酥酥麻麻的快感從腳底沿著經絡傳遍全身,梁帝恍恍惚惚之中墜入夢中。
夢中梁帝身處鍾靈宮的萬花殿中,殿的四周遍植花木,盈盈夏日之中卻透出絲絲涼爽,這是文瑾的寢宮!她最愛種植擺弄花木,萬花殿內香氣四溢,粉蝶紛飛,好一派自然風光。梁帝正顧自欣賞著卻聽見背後有人在抽泣,仔細辨認,那跪坐在地的女子正是文瑾。
“文瑾!”梁帝跑至她的身旁,摟過女子,卻見這青絲、這眉眼、這妝容正是文瑾,是那個離開自己已經達十年的文瑾,“文瑾,真的是你!朕實在太想念你了!”
“陛下!”文瑾看見自己的夫君更是哭得梨花帶雨“臣妾也是對陛下萬分思念,每當思念陛下,臣妾便在這殿內種植一株花木,陛下,這四周的花木都是臣妾對陛下的思念!”
梁帝將懷中的文瑾抱得更緊了,無不心疼的說道:“思念朕就回到朕的身邊啊!”
“陛下,臣妾已經不能再伺候、陪伴陛下了,臣妾將全心的對陛下的愛都傾注到了雲懿的身上,只盼雲懿能代臣妾陪伴陛下身側!”
聽到了太子的名字,梁帝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愧疚感立刻從某個角落裡冒了出來,而文瑾依舊在訴說“可是陛下......陛下為何不保全雲懿,他是我倆的孩子啊,他是臣妾在這世上唯一的依託啊,陛下!臣妾好心痛啊!”
說著,文瑾便掙脫開梁帝的懷抱,朝著宮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哭泣,那哭聲淒涼哀婉,那背影落寞無助,梁帝眼睜睜的看著文瑾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而自己卻動彈不得,無能為力。
“文瑾!朕何嘗不愛雲懿啊,朕立他為太子,即便朕知道他資質不足且軟弱無主,朕依舊在盡力扶持他啊!”梁帝朝著背影消失的方向怒吼著“可是,你可知道他揹著朕都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朕也沒想讓雲懿死啊!”梁帝歇斯底里的嘶吼著,解釋著,可那個溫婉的女子再也沒有回頭。
“文瑾!”大叫一聲,梁帝從夢中驚醒,額頭涔涔的汗珠未曾滑落,他瞪大眼睛看到的是瓔淑人緊張不已的臉龐,“陛下,您做噩夢了麼?”瓔淑人關切的詢問,立刻轉身從桌上端來一碗安神羹湯作勢要喂梁帝服下,卻被梁帝輕輕推開了。瓔淑人識趣的放下羹湯,軟言問道:“陛下可是夢見文瑾皇后了?”
“文瑾在怪朕啊,怪朕沒能保護好咱們的兒子,哎,可她也不懂朕的難處啊!”
“臣妾明白這世上任何一個父親在失去自己的兒子時,心裡的難受和痛惜,文瑾皇后在天之靈一定會體諒陛下的。”
“不體諒又能如何?太子終歸已經不在了,是他咎由自取,朕已經多次給過他機會了!”
話剛出口,梁帝像是意識到說多了,及時打住話頭轉換話題說道:“朕在你這兒最是舒心愜意,這也有旬月了,朕也該重新臨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