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喬冰雪聰明,馬上心領神會,心道陛下這是讓自己去代替吳夫人的位置?
但自己背後沒有家族,真的能壓得住場面嗎?
但她知道,這便是袁熙的行事風格,幾個極其重要的陪都,袁熙是需要用家眷來坐鎮代表自己的。
鄴城是甄皇后,壽春是吳夫人,薊城明面主持的,則是蔡昭姬。
雖然除了甄宓人以外,其他兩位夫人幾乎不干涉政事,但能在緊急時候,代表袁熙主持一些內外事務,包括曹憲步練師等人,也都是有文書主簿的公事在身的。
諸女私下談起來時,都說笑她們與其說是袁熙的夫人,倒還不如是掾屬更合適些。
而如今吳夫人病重,袁熙已經在考慮之後的事宜了,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壽春,於是後續的人選,便理所應當選了這幾年一直陪袁熙處理政事,熟悉江淮情況的大喬。
大喬兩年前剛誕下一子,期間一直在鄴城幫甄宓處理文書政事,加上之前跟隨袁熙的時候,也是她隨侍最多,對一應國事最為熟悉,所以確實是代替吳夫人最合適的人選,唯一差的,就是背後沒有家族。
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好像這是陛下所希望看的情況,也說不定?
甄宓在一旁聽了,眼中也閃過些許複雜的光芒,這倒不是嫉妒,而是感傷,因為大喬這一去至少數年,說不定都不會再回到鄴城了。
且代替袁熙坐鎮,也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不僅要忍受多年的孤獨,更有可能會遇到危險,若是江淮反亂,說不定還有性命之危。
甄宓心中不禁在想,夫君看似多情,但到了關鍵時候,其實也是非常絕情果決的人吧?
次日中午,袁熙便帶著一行人匆匆上船,他走得太急,以至於很多官員都沒有得知訊息,但這對晉國的運轉卻沒有太大影響,因為之前袁熙早就建立了一套行政體系,即使他不在,也能順暢運轉絕朝中政務。
大喬和小喬在碼頭上分別的時候,小喬淚眼汪汪道:“長姐,咱們這一分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為什麼陛下不讓我跟著去啊?”
大喬安慰道:“雖然你我是姐妹,但你是你,我是我,沒有一定不能分開的道理。”
“小妹孩子尚小,經不得奔波,而且也不能一直跟著我,遲早要自立的。”
“呆在鄴城也挺好,跟著皇后做好事情,也是長久之道。”
小喬無奈,只得含著眼淚,將大喬送上了船,大船揚起船帆駛離港口,然後開動蒸汽機陡然加速,順著河流急速往南駛去。
大喬站在船尾,見小喬不住揮手,但不出片刻,便再也看不到了,她嘴唇顫抖了幾下,最終毅然回過頭去,走入了船艙。
袁熙已經坐在窗前,在竹簡上寫著往各方官員將領的書信,大喬走過去坐在桌邊,拿起松墨,輕輕磨了起來。
袁熙手中不停,筆下刷刷寫字,卻是開口道:“這些年來,經歷了太多生離死別,我發現自己心腸越來越硬了。”
“有時候我很擔心,再過幾年,是不是也會變成漢武帝暮年那種樣子。”
大喬手腕一頓,隨即又圓融地划起了圈子,“陛下不是那樣的人。”
“不然陛下何至於如此急著動身?”
袁熙忽地寫錯了兩個字,他停下手,拿起一邊的溼布,將錯字從竹簡上擦去,他抬起手,盯著布上暈染的墨跡,出聲道:“人是會變的,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也許我真是的老了,做事患得患失,顧慮重重,不想留下遺憾,遠不如年輕時候百無禁忌的樣子了。”
大喬出聲道:“陛下不是因為膽怯,而是因為肩上的擔子重了。”
“如今陛下擔負的是整個天下,自然考慮的事情也多了。”
“這說明陛下才是仁君,不考慮蒼生百姓,無情無義,那豈不是曹操了?”
袁熙聽了,把剛拿起的筆放下,出神道:“曹操啊。”
“說來和我他,也不過匆匆見過兩面,一次在徐州,另外一次就是在鄴城,那時候的他,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像他那樣始終如一之人,也很少見,若我和他經歷一樣的,也許同樣會變成他那樣的人吧。”
大喬輕聲道:“妾覺得不會。”
“只有陛下,才有心懷萬民的胸襟,曹操屠城無數,所作所為給陛下提鞋都不配。”
袁熙失笑道:“那倒也沒有那麼誇張。”
“當初天下戰亂,以暴制暴,屠城才是常態,只有玄德公才是異類。”
“我也屠過冀縣,雖然事後我並不後悔,畢竟威嚇住了西涼軍,救了無數冀州百姓性命,但無疑是個不好的開端,所以之後我便越發警醒,不讓自己再沿著這條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