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牙,沈木兮將包袱系在身上,在案頭留了幾個字,便快速攀出了窗戶。
這是個偏僻的小鎮,街上並沒有多少人,她抓著窗稜,咬牙一跳,牢牢的攀上了一旁的木柱。自小積攢的爬牆爬樹的功力,終於發揮了作用。身子抱緊木柱,緩緩往下滑,終是穩穩落地!
沈木兮仰頭,瞧著從窗戶處落下的光亮,鼻尖酸澀。
“薄雲岫,我走了,別找我!”她狠了心,轉身就走。
沈木兮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麼。她的身子裡著實出了問題,所以……不該再跟他們在一起,否則早晚會害死他們。
與其讓大家都被她牽連,還不如讓她獨自承受,韓前輩的藥沒能殺死回魂蠱,所以回魂蠱已經長在了她的身體裡,大概是因為鳳蠱的緣故,回魂蠱現在還沒能完全掌控她的心智,她還能自主的思考問題。
但若是……
她不希望變成行屍走肉,更不希望成為韓天命的宿主。她方才所看見的,那張……出現在鏡子裡的臉,就是韓天命!
趁著夥計打盹的功夫,沈木兮悄悄的從馬棚裡,將馬牽了出來,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韓天命,既然是我將你從大漠裡帶出來的,那我就把你送回去。大不了賠上這條命,大不了我沈木兮與你同歸於盡,死在那黃沙漫天之中。
策馬狂奔,沈木兮不敢走正路,一直朝著小路前行,她擔心體內的回魂蠱萬一動起來,自己未必有能力控制,到時候傷害了無辜,她萬死難辭其咎……
待薄雲岫發現沈木兮失蹤時,為時已晚。
“王爺!”黍離驚呼。
桌案上放著一張紙,上頭是她清秀的筆跡:回魂蠱在我體內,莫再尋我!
“回魂蠱?!”黍離面色發青,待回過神來,自家主子已經發了瘋似的衝了出去,“王爺?!”
馬棚裡的馬,已經沒了氣息。
馬廄的乾草上,清晰可見斑駁血跡,可見……是沈木兮臨走前所為。這窮鄉僻壤的,原就沒什麼腳力,沒了馬,他們就算想追上她,也是有心無力。
“王爺,王妃是鐵了心要跑的。”黍離急了,“這黑燈瞎火的,王妃身子不適,這孤身一人會去哪?眼下,如何是好?”
薄雲岫走出客棧,眼下得分清楚她到底想做什麼?
“她一定是想把回魂蠱送回大漠!”薄雲岫緊了緊袖中的拳頭,“走回頭路,絕對沒錯!”
“卑職去向掌櫃的打聽一下,看鎮上是否有馬,能賣咱們兩匹。”黍離行了禮,回頭便去找了客棧的掌櫃。
單靠他們自己的腳力是完全不行的,人的體力有限,若是都用來趕路,萬一遇見什麼事,便會體力不支。此前在大漠裡,他們嘗夠了體力不支的苦頭。
所幸的是,掌櫃的真給他們在鎮上找來了兩匹馬,雖然比不得他們此前的馬,但好歹不會耽誤趕路。
原路返回,折返邊關。
薄雲岫面色沉冷,勒緊手中的馬韁,惟願……還來得及攔住他的薄夫人。
黎明時,天空下起雨來。
林子裡的冷風伴著雨,冷得沈木兮瞬時打了個寒顫,連打了幾個噴嚏。一夜奔波勞碌,她只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左右晃盪,人也不似之前清醒。 翻身下馬,沈木兮將馬拴在樹上,脫力般靠在了樹幹處,“韓天命,我欠你的嗎?大家父女一場,你還真是無情至極,連條活路都不給!這世上,還有你這般自私自利之人的嗎?你騙了那麼多人,害了那麼多人,一心要得什麼長生……”
難怪都說,好人不長命,惡人活千年。
果真是有道理的!
雨絲輕輕飄著,有野兔忽然從跟前蹦過,沈木兮覺得自己的身子忽然不聽使喚,就跟瘋了似的撲過去。
毫無技巧的撲兔,往往是不太可能成功的,畢竟沈木兮壓根不會武功,又是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但此刻,她似乎有些身不由己,腦子裡渾濁一片,彷彿是睡著了做夢一般虛幻。
兔子提起來的時候,沈木兮又好似看清楚了,心下一驚,已是不由自主的張了嘴。
心裡無數的聲音在嘶喊著,她聽不清楚,這種忽明忽暗的感覺,讓她很是難受,彷彿整個人都要精分了,快要被撕成兩半。
血腥味湧入嘴裡的時候,沈木兮自己都嚇了一跳。
再睜眼時,沈木兮渾身劇顫,瞧著滿手的鮮血,還有那隻丟在地上,被自己生生咬斷了脖子的兔子,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身子抖如篩糠,她下意識的抱住了自己,快速蜷縮在樹腳下,指甲死死的掐在胳膊上,不知道疼痛能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
師父沒了,月歸也沒了,春秀不在,阿落也不在。
她現在能倚靠的只有自己,這種可怕的狀況,她也只能靠自己!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她的身子抖得厲害,視線漸漸麻木,眼睛裡暈開一點點的灰白,終是盯緊了地上,還在苟延殘喘的兔子。
不,她盯緊的不是兔子,而是兔子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