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一聲熟悉的低喚。
驚得眾人面面相覷,沈木兮駭然鬆開兒子,眼淚還掛在臉上,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突然出現的夏問卿。不是說,他今日跟掌故告假,說是下午才會過來祭拜?
正是因為如此,沈木兮才會一大早帶著兒子過來,就是打算避開夏問卿。
眼下撞個正著,誰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大夫?”夏問卿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手裡拎著籃子,裡頭擱著元寶蠟燭。瞧著眼前的一幕,又是元寶蠟燭,又是桂花糕,又是抱頭痛哭,傻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那一日,沈木兮站在永安茶樓街對面盯著看,夏問卿心裡就隱隱生出了幾分怪異,如今瞧著這一碟桂花糕,心裡忽然明白了。
陌生的皮囊裡,藏著熟悉的心。 兄妹兩個,一個站著一個跪著,足足盯了半晌。
春秀手一抖,一串元寶落進了火堆裡,風捲起灰燼,剎那間灰塵漫天。
“沈大夫?”春秀低低的喊了聲,“你們能不能,說句話?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的,是要看到什麼時候?”
夏問卿率先回過神來,看了看沈木兮,又瞧了瞧跪在墳前的沈郅,眼眶登時紅了。抻著腿,夏問卿艱難的跪下來,“你叫什麼名字?”
“舅舅,我叫沈郅!”沈郅瞧了沈木兮一眼。
家被抄,父親被殺的時候,夏問卿沒哭過;饒是被打斷腿的時候,他也沒掉過一滴淚,卻被沈郅一聲“舅舅”,叫得淚流滿面。
沈木兮沒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可沈郅懂得孃親的心思。
一聲舅舅,叫得興奮而又夾雜著感傷。
“沈郅,真好!”夏問卿擦著淚,歡喜的望著沈郅,“真乖!”
“舅舅,我給你磕個頭!”沈郅磕頭,“多謝舅舅這些年,替孃親在外祖父墳前盡孝。”
沈木兮捂著嘴,唇瓣都咬出血來,眼淚死命的往心裡流。
夏問卿連連點頭,止不住流淚,“乖!乖!起來讓舅舅看看,嗬,長這麼高了,舅舅頭一回見,沒什麼能送你的,改日舅舅一定給你補上。”
“舅舅,郅兒什麼都不缺!”沈郅紅著眼搖頭,“郅兒會好好讀書,會像娘一樣學好醫術,幫舅舅治腿。”
阿落不忍看這一幕,背過身去痛哭流涕。
然則總有人,特別喜歡煞風景。
月歸冷然佇立,“站住!”
早前在醫館,月歸是見過鍾瑤的,知道鍾瑤武功不弱,豈敢讓鍾瑤靠近沈木兮,萬一圖謀不軌,豈非壞事!
鍾瑤站在樹蔭下,眉眼帶笑的瞧著她,“你是離王府派來保護沈木兮的,左不過……薄雲岫太小氣,就讓你一個人來守著,真是失算!”
月歸眸色陡沉,慌忙扭頭望著墳塋方向,“你是在拖住我!”
音落剎那,月歸飛身而起。
洛南琛慢悠悠的從樹後走出,“沈大夫,別來無恙!”
眸色駭然,沈木兮的第一反應趕緊護住沈郅。
春秀拎著刀攔在最前面,“哪裡冒出來的孤魂野鬼?沈大夫,你們先走,我殿後。”
“他……”阿落呼吸急促,“洛南琛!春秀,你不是他對手,要小心!”
“沈大夫,你那麼害怕作甚?我若是真的要殺你,早前在醫館不就已經得手了嗎?”洛南琛瞧著墳前的桂花糕,“喲,手藝不錯!沈大夫心靈手巧,難怪離王殿下百般護著,你這還沒進東都城,我們的明哨暗哨幾乎都被端了個底朝天!真是了不得!”
“你是什麼人?”夏問卿冷問,“想幹什麼?”
洛南琛撫過墓碑,“夏家這老東西死得可真是冤,無端端受了牽連,以至於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最後連屍體都被野狗啃得七零八落。”
頓了頓,洛南琛瞧了一眼夏問卿,“你是夏問卿……夏公子是吧?夏公子儀表堂堂,倒是可惜了這腿。你是不是沒告訴沈大夫,當年夏禮安是被誰監斬的?!”
夏問卿面色驟變,怒然直指,“你給我閉嘴!”
洛南琛咧嘴一笑,目色幽冷而詭譎,“薄!雲!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