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想了想當初何文道與自己所說,剛想對萬長寧轉述一番,可轉念一想,萬長寧其人,如同自己‘前世’一般,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也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萬長寧見沈歸搖頭,誤以為他不覺得宣德帝之死有何異常,於是便仔細地講解著自己的思路:
“好,我們就當陛下是‘急症暴斃’,可眼下這個局面,對誰又最有利呢?”
沈歸此時的第一個念頭,便排除了擺在明面上的太子顏晝。且不說他能不能下得去狠心、做出這等弒父篡權、大逆不道之事;即便顏晝真的有這個‘魄力’,可他手下也沒有能夠借‘天象之勢’的‘玄學高手’;而若是用‘物理手段’弒君,一向效忠顏狩的御馬監,更不會聽從他的指揮;而南康‘諦聽’,一向都只看銀子說話,根本不會搭理這個‘窮鬼太子’……
“北燕人……?”
一時半會沒想通的沈歸丟擲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卻聽得萬長寧連連搖頭:
“沈公子啊沈公子,也不知道您是當局者迷?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明面上來說,先帝在這個時節暴斃身亡,最大的受益者應該是監國太子顏晝。因為如此一來,他立刻就能夠名正言順的承繼大統,也不用日夜擔心自己的父皇,會在什麼時候宣佈‘病癒復位’;可這些好處,即便他不主動出擊,也只需多等上一些時日,自然而然就會瓜熟蒂落,根本無需做那等畫蛇添足之事……”
“所以……?”
“所以?所以如今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那位摯交好友,二皇子顏青鴻了!而這一點,也是我誤以為是沈兄出手弒君的重要原因。”
沈歸一聽到萬長寧這個答案,再略一回想早上那個‘偷聽’自己牆根的顏老二,立刻搖頭揮手地說:
“不可能不可能!就他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根本沒能力佈下這樣一張大網;而且這幾年要是沒有沈某護著……”
“對啊!沈兄究竟為何會如此迴護二皇子呢?說真的,這也是當初在下與太子都百思不得其解之事;若說沈兄是為了奪回外祖郭雲松的中山路祖業,那麼很明顯,全力輔助太子才是最為簡單直接的一條路;若說沈兄是為了‘取而代之’,那更不需要去刻意交好一個皇室子弟。而且,根據萬某調查得出的結果來看,你與顏青鴻的交情,頂多也就是酒肉之交而已,根本沒有到如今這般生死相托的地步。”
沈歸撓了撓額頭想了很久,臉上掛著笑意回答道:
“嗯……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說的很複雜,也可以說的很簡單。而簡單說來就是一句話——投緣而已。比起顏晝來說,我更喜歡顏青鴻的脾氣秉性。”
萬長寧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因為無論沈歸的回答有幾分真假,但這個回答,就已經表明了他不願意在此事上過多糾纏。
“好,既然說到這裡,那我們就開始聊聊太子吧……”
萬長寧朝著沈歸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身後的書架方向。沈歸欣然起身,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萬長寧過去,取出了幾本薄薄的賬簿。
“沈兄你看,這本密帳,記載的就是他第一次與南康人交易的金銀往來……”
只用了一個上午,萬長寧便把太子顏晝,自監國以來的所作所為、全部給沈歸過了一次。看完這幾本寫著各種符號的密帳之後,沈歸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看著桌上這些字字血淚的賬簿,從牙縫中擠出了四個字:
“這個雜種!”
萬長寧卻笑呵呵的把這些機密賬本收攏起來,就那麼隨意地往書桌上一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要不是沈兄一劍斬斷萬某的髕骨,萬某也無暇參透這些賬目之後的累累白骨。當然,這也是我如今自願承受斷腿之苦的原因之一;也不知這樣的懲罰,究竟能不能洗淨我手上的累累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