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炎壓下心中的不安忐忑激動等等一眾奇怪的情緒,用餘光左右看了看,怎麼這麼多人不走?你們不是著急回家嗎?聞人斛你滿眼期待是個什麼意思?王宗遠你大爺的你激動什麼?鄭桓你滾。
澹臺雪妃本來想離開,只是被聞人斛拉住,說要等還在學舍裡磨蹭的寇修華,只得停下來,想了想也看向樹下的那個身影,眼神平靜的有些莫名,旁邊的聞人圭笑了笑看向別處。
鄭炎覺得應該現在展開這張彩箋,否則明天可能會是滿城風雨,唉,做皇子就沒理了嗎?一舉一動都要被人盯著琢磨著算計著。
鄭炎展開了彩箋,“國公親啟”,
深吸一口氣看向最後,“莫定風敬上”。
有一片泛黃的梧桐葉忽然晃晃悠悠落在鄭炎肩膀上,沒人注意。
鄭炎渾身繃緊只覺血脈噴張,艱難扭頭看向肩膀,同時背、腰、腿開始止不住顫抖、彎曲、下沉,肩上彷彿壓著一座山,一葉一世界嗎?鄭炎的五指已經深深插入身邊的樹幹。
周圍有人注意到樹下那個身影的異樣,只是因為穿著寬大學袍又背對著眾人看不明顯,一時間都只是疑惑,激動過頭了?
鄭炎有苦自知,骨骼經脈肌肉血液,渾身上下由裡到外,沒有一處不在承受著千鈞重壓,這不是簡單的化須彌為芥子,這是把整個世界壓縮成和自己身形大小,然後全部罩了上來,不對!鄭炎忽然低頭看到了腳下的青磚,仍舊是平坦的模樣!罩住的不是身形,是神魂!
“啵”,“啵”,“啵”。
時間彷彿凝滯,鄭炎只聽見三聲相隔不知多久的輕響,從自己體內發出,內臟破了?
鄭炎知道不可能真破了,只是自我調侃而已,身子已經勉力站直,雖然知道只是神魂受力,可肉體仍舊艱難,崩潰只是早晚的事,記得祭酒老頭說過,他如果願意,只要給人施加一個精神念頭,這個人的身子會自動崩解,鄭炎向大爺爺求證過,大爺爺也說確實有這種神通,只是那老頭吹牛,他絕對做不到,要是能做到豈不是可以易骨伐髓!奇怪鄭炎現在有些相信了,似乎很沒道理。
彷彿又回到在府裡修行的時候,體力已經過了極限,神魂睏乏到極致,就是無法睡過去而且越發清晰,那種無力感之後的身神不屬,鄭炎都來不及想始作俑者和原由。
忽然,有一隻素手揭起了鄭炎肩膀上的那枚樹葉。
鄭炎頹然靠在樹幹上,終於換了一口氣,看著已經退後一步的少女滿是感激,澹臺雪妃把樹葉遞給鄭炎,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離開,鄭炎低頭看著這枚樹葉有些無奈,應該是防止人偷看信的一個玄妙設定,景申父女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應該不知道,莫定風老頭用彩箋寫大概早料定會是這個結果,唉,好像沒得罪過這老頭吧?不對,這老頭追求天道,誰知道誰會得罪他,神神道道的傢伙們。
聞人斛也不等寇修華了,趕上去牽著澹臺雪妃的手輕聲說著什麼,聞人圭臨走又看了兀自盯著樹葉發呆的鄭炎一眼,眼裡有些複雜的意味。
一架行駛的馬車裡,景天璇輕聲抱怨道“監正爺爺越來越沒個正行了,一把年紀還拿張彩紙寫信,寫就寫吧連個信封都懶得寫,剛才丟死人了”,
景申笑著說道“明天會不會傳出你喜歡八皇子的閒話?我在想是不是監正大人有磨礪你和星華的意思在裡面,推衍一道我始終沒有入門”,
景天璇輕嗔了幸災樂禍的父親一眼,漸漸有些出神。
離開國子監鄭炎一路走著,渾身痠疼,這些天本來沒攢下多少的精氣神好像一下子又都被掏空了,身上越來越沒有感覺,腳下飄得厲害,想著還是趕快回去,於是挑了一條不常走的僻靜小巷子走了進去,走這條路能節省不少時間。
巷子不算長,很僻靜,由繁華嘈雜的大街一下子走入這條巷子,鄭炎忽然渾身一顫,前後的感覺似乎太突兀了些,不過也沒多想,沒有停步繼續往裡走去。
一個氣度清逸的中年人從旁邊一扇朱漆斑駁的小門走了出來,鄭炎隨便看了一眼,怎麼是一座荒園?心裡有些奇怪。中年人徑直朝鄭炎走過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先是微微頷首,似乎仔細打量著,
鄭炎皺了皺眉,想問這人有什麼事,只見中年人先開了口,“這位小哥,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先天純陽雷火之體?”,
記得剛進巷子的時候還有風吹著,這會兒為什麼這麼安靜?鄭炎壓下心中的疑惑和怪異,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下意識搖頭,
中年人笑了笑朗聲說道“我是神雷玉府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座下五雷院左執事鄧楠,此次來此下界是為了找尋雷童,你很好,可願意?”,
鄭炎有些頭暈,只覺得耳朵悶的厲害,自然不會相信這套說辭,想拒絕,可怎麼都張不開嘴,中年人看在眼裡無奈搖頭,抬手憑空出現八根銀灰色鐵錐,八根鐵錐依次釘入鄭炎腳下地面,只見鐵錐內出現一個黑白兩色的八卦圖,八根鐵錐各佔一位,中年人手裡又多了一枚同樣的鐵錐,這時九根鐵錐上開始有了電弧纏繞,而且彼此呼應,八卦上方傳來劇烈波動,天井?
天井之上有瓊樓玉宇雷霆跌宕,有各色仙人奇珍異獸,再之上有昊天無極,變幻不定又似永恆靜止。
中年人笑著說道“這回信了吧?”,
鄭炎迷迷糊糊彎腰伸手,試圖拔起坤之大壯位上的一根雷錐,中年人眼前一亮有讚賞之色,就在鄭炎的手要觸及雷錐時,被一隻玉手握住,拉起,鄭炎腦子裡瞬間想到了一個名字,“澹臺雪妃”,只是抬眼看去又陡然一驚,隨即有些不自然。
突然出現的女子笑了笑,攬住鄭炎的肩膀拉到自己身邊,完全無視腳下的雷陣,另一隻手整理著鄭炎的衣服柔聲說道“都長這麼大了,咦,怎麼看著好像很失望?說說看”,
鄭炎一著急終於昏了過去。
忽然出現的女子扶著懷裡的鄭炎看向對面的中年人,眼神有些不善,中年人想了想平靜說道“你們命理不合不應該有太多牽扯,你要阻他大道嗎?”,
女子似乎有片刻恍惚,瞬間便又恢復過來,淡然說道“什麼年紀做什麼事,你想壞規矩嗎?”,
中年人思索片刻點頭,招手收回了雷錐,往巷子一頭走去,沒走幾步便化為一道雷電劃入天穹,有兩個身影匆匆出現在巷口,一臉焦急慚愧,微微向巷子裡的女子行禮,女子冷哼了一聲,又看了看懷中的鄭炎,嘴角翹起,伸手扯了扯他的臉,然後才背在了自己身上,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