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鄭玄都輕快的身影,鄭炎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原來是想讓自己爭取些什麼,明哲保身也不行嗎?
鄭炎沒去皇后那裡,其實之前就不常過去,似乎皇后每次看到自己都有些不自在和尷尬,可能是因為大爺爺的緣故吧,鄭炎想著能不給人家添麻煩就不去,所以最後拐進了和妃的和安宮。
和妃出身鄭氏一族,自嫁入皇宮後就不問世事,雖然生有一兒一女,但和皇上的關係並不特別親密,只能說平淡,至少鄭炎從來沒在和安宮見過那人,長女鄭蘭前些年回了族地外公那裡,如今和妃身邊只有鄭谷陪著,整座和安宮一直清寂。
本來以婕妤的品秩一般得不到單獨的宮殿居住,只是和妃當初嫁入皇宮的時候宗族在洛陽還勢大,如今宗族退回族地,很多人開始不滿和妃的待遇,以以往的種種來看搬離估計也是早晚的事。
剛進和安宮便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和妃,嫻靜淡雅氣質安詳,正溫柔地看著自己,鄭炎有些尷尬,說好帶穎月心洛過來的,結果給忘了,“和姨,鄭谷沒回來嗎?剛才一個沒看住就和鄭忱鄭樘跑沒影兒了”,
和妃笑了笑輕聲道“進來吧,你裴姨冷姨都在,那三個小傢伙回宗學吃飯去了,菜有些多,你得都吃完”。
穿過大廳轉進一間小室,桌邊已經坐著兩位娘娘,都是端莊靜雅的人。
三位娘娘和鄭炎母親差不多同時入宮,脾氣意氣相投,在這偌大深邃的後宮真不多見,兩位娘娘正都微笑看著進門的鄭炎,
裴貴妃看了看後面笑著說道“你和姨說你有兩個極為出彩的童養媳,怎麼沒來?難道是為了推掉雨霏和清婉故意編的藉口?”,
鄭炎行過禮後跟著坐下,看著一大桌菜無奈道“那三個臭小子別讓我碰到”,
冷貴妃給鄭炎夾了一筷子菜笑道“他們三個早吃膩了,別轉移話題,早些就和你說過,對雨霏和清婉,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要是行我們就找你父皇說去,正妻的位子先留著,兩個平妻總沒問題吧?”,
裴雨霏是裴貴妃孃家的侄女,今年年初離開太學回了裴家族地,說是有些修行安排,裴家家傳也很久遠;冷清婉是冷貴妃孃家的侄女,比鄭炎小兩歲,也在國子監上學,就在西院那邊的學舍。這兩個女孩鄭炎自然都見過,雖然不熟,也知道確實很不錯,年紀還小,但已經有了豪門淑媛的樣子,資質也好,將來肯定是內外都能獨當一面的女子,裴家冷家的家教又一向被世人稱道。
鄭炎正咬了一口“獅子頭”,嚥下去後無奈說道“兩位妹妹自然都是極好的,無可挑剔,您是不知道,在國子監可是眾星捧月,只是人家樂意不樂意,我想應該挺關鍵的吧?”,
裴貴妃笑道“你也別找這樣那樣的藉口,過完年就十六了,眼看就要開府建衙,你的親事我們三個肯定是要幫你張羅的,能早定下來就早定下來,省的節外生枝”,
看著三人的神色,鄭炎忽然發現剛才的話好像意有所指,隨即一臉狐疑,三位娘娘笑得故作坦然。
對於這種事鄭炎也沒有刨根問底的習慣,一邊吃著菜一邊說道“我其實無所謂,媳婦娶進門兒才算一家人,雨霏和清婉妹妹說不定有別的想法,現在人家都說晚訂婚早成親,又聽一些風言風語說,以後可能會是一個變幻劇烈的世道,所以我想...”,說著說著頭越來越低,夾菜倒是沒停。
三位娘娘相視一笑都有些無奈,和妃沒好氣道“你也別找藉口了,知道你們年輕人都不願早早娶妻生子,居然都扯到了天下大勢!天下大事關娶媳婦什麼事!不過有個底應該讓你知道,最近幾十年裡各宗族人口減少很厲害,尤其是那次事後精英損失不少,就怕出現青黃不接的局面,你說的那些流言蜚語也不是空穴來風,如果真讓這些流言形成大勢,說不得還真是那番局面,所以以後娶妻生子的事不會給你們多少餘地,明白嗎?不要總是抱著自個兒那一套希冀著僥倖,所以我們才提前給你張羅,省的到時候被人家指婚,揭蓋頭就真成了撞大運了”。
鄭炎差點笑噴,趕忙捂住嘴,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冷貴妃盛了一碗湯遞過來,笑著說道“你一向聽得進去話明事理,道理是說給你了,要是雨霏清婉不滿意我們再尋摸別人”,
鄭炎趕忙擺手道“真的滿意,確實沒挑剔的,不是,我說的滿意是指她們真的很好,只是怕不能讓她們滿意”。
一頓飯吃了很久,鄭炎漲著肚子離開了和安宮,冷貴妃收回視線輕聲說道“這孩子好像沒多少安全感”,
裴貴妃點頭道“有就怪了,算了,別說了,會遭人厭的。其實也不是不好,這樣懂得珍惜知道疼媳婦兒,所以雨霏那孩子總推三阻四我怕她錯過,什麼榮華富貴,兩口子過日子踏踏實實才是真的,話說回來,真要由著他們的性子來嗎?君和,你的態度很不堅定吶”。
和妃輕笑道“我其實很怕壞了年輕人們的好事”。
鄭炎離開皇宮,一路走來都有聽到宮人們議論昨晚的事,說得最多的就是宋家遭襲,聽說襲擊的人只有四個,其中“大殺四方”的居然還是一個半大少年,連宋家最天才的宋問都被打倒昏迷不醒,那少年最後丟下一句極侮辱宋家的話飄然離開,宋問作為皇上的親傳弟子,皇上怎麼說?如此等等。
宋家顏面盡失,其他幾個開國家族內裡又是如何的模樣?都說大周老貴族這些年衰落的厲害,尤其十多年前那場封魔大戰折損精英無數,到現在越發捉襟見肘,是不是其他人的機會要來了?
這是市井的捕風捉影,鄭炎自然知道局勢並不是傳言的這般糜爛,老貴族實力確實在逐年下降,但根基體系都在,只能說類似於潮汐漲落,如今正是落的時候,是那些老人故意借勢退居幕後嗎?還是說為了應對以後的變局做準備?真會有變局嗎?娶妻生孩子三妻四妾?幾位娘娘說的沒錯,按以往慣例確實該是這種情況。
鄭炎不禁有些惆悵,渾身不自在,原來在這些事面前自己是這麼微不足道,渺小愚弱,果然該改變自己的心態順應時勢嗎?不對吧,不應該只有一個方向吧?逆勢?這可有些大言不慚了,現在的自己都沒有牆高,
那些大人看自己是不是就像自己看鄭谷他們?再厲害些的人估計看都不會看自己一眼,宗族子弟一般三十歲之前都在接受各種各樣的嚴苛培養,少有擔當重任的機會,即使那些十幾歲就進入地道境界的天縱奇才們也不行。
鄭炎看著夾道兩邊的高牆默然無語,能跳上去又如何,關鍵要比他們高才行。
高牆後傳來打鬥聲,鄭炎倒沒有如何驚訝,大概是切磋,忽然有灼熱的氣浪湧進夾道,熱浪不是來自夾道兩頭,也不是來自上方,而是透過牆傳過來!就在自己左手邊打鬥的地方。
鄭炎好奇摸了摸厚實的牆壁,居然還有些燙手,火法嗎?而且絕對是極強極細緻的火法,已經到了精妙的地步,否則不會有這樣的效果,鄭炎有些想跳上牆檢視的衝動,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太合適。
高牆後一個十八九歲,滿身纏繞著火蛇的俊朗年輕人,正戒備地盯著對面的一個高大老人,不遠處還站著一個紅衣少女;高大老人右手託著一個明黃色的小火球,身後是一道高牆,牆外鄭炎猶豫過後正自離開。
“世人修行火法只講求灼燒的威力,似乎從來不著去追求除灼燒以外的能力,年輕人這樣想也就罷了,像我們這些一把年紀的也這麼想是不是就太可悲了?”,老人忽然說道。
對面年輕人散去身上的火蛇想了想說道“您是說我們不應該侷限與單一的威力,而是探究更廣闊的東西?書上說開天闢地後,先天而生的大日金焰落在扶桑樹上,吸收大道降下的開天功德衍化為二,一為太陽真火二為太陰真火,然後才有了陰陽交融衍化外物,我們該追本溯源嗎?”。
不遠處的紅衣少女神色有些怪異,似乎是在極力忍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