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桑小姐說笑了,談及幫派社團,全球範圍內,誰能比得上黃花會?背靠第一大國,俯瞰華裔世界,網羅數萬人才……哈哈哈哈,從前華裔只知道清朝歷史上反清復明的紅花會,誰想今日,又有一個黃花會橫空出世呢?”胖子談笑之間反擊桑晚魚,無限拔高黃花會的江湖地位,正是話術中“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最高體現。
各國政府對於江湖幫派的發展壯大十分忌憚,胖子的言論如果遭到大國特務機關竊聽,則“黃花會”就成了眾矢之的,很可能遭到覆巢之厄。
“我也不過是黃花會門下小卒,手無縛雞之力,無法跟閣下的殺伐決斷相比。”桑晚魚也極聰明,立刻縮身,以求自保。
江湖風雲,也是人類政治的一部分。
江湖上的話術、辯論、傾軋,也與大國政治的運作模式相差無幾。在我看來,胖子和桑晚魚都是聰明人,雖然此刻一方是主、一方是階下囚,但兩人彼此刺探時,全都全神貫注,不肯稍有閃失。
“既然我們都是小卒,那今天聽誰的?總不能聽龍先生的吧?哈哈哈哈……”胖子仰面大笑起來。
我的視線始終跟隨著胖子的右耳,當他開懷大笑時,臉部面板顫動幅度極大,於是右耳後面那道卷痕就變得越來越明顯,至少掀起了半厘米。
“桑小姐,不要逞強鬥嘴了,我們現在是‘心月無向派’的階下囚,不是座上客,最佳的做法,還是老老實實看著,多觀察,多學習,多思考。”我向著桑晚魚說話時,故意用了冷淡而嚴肅的語調,同時裝作無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再用右手拇指在耳朵後面輕輕劃了一道。
桑晚魚的眉峰輕輕一抖,眼珠一轉,望向我的右耳。
我微微一笑,下巴輕點了兩下,然後轉向胖子。
此刻,我站在胖子、桑晚魚中間,藉著身體的巧妙轉側,既遮住胖子觀察桑晚魚的視線,又讓開一個角度,令桑晚魚可以直接看到胖子的右耳。也就是說,這種情況下,只要桑晚魚想觀察胖子的反應,必定會先看到對方右耳後的卷痕。
“是,龍先生說得對,感謝耳提面命,在下一定謹遵教誨。”只隔了兩秒鐘,桑晚魚就會意地回應。
我鬆了口氣,發現胖子的破綻,應該就是我和桑晚魚反敗為勝的一個重大契機。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們是階下囚,自然是聽閣下的。”我低聲回應。
“客既敬主,那麼自然主不欺客,現在二位都已經領略到了壁畫上的風景,那這場測試就該結束了。”胖子笑著說。
他揮揮手,一名槍手邁步向高木走去。
這個大廳內裝著至少八組攝像頭,如果我和桑晚魚有所動作,一定招致猛烈反擊,佔不到絲毫便宜。所以,我根本沒有在大廳裡動手的念頭,而是謹慎隱忍,另尋良機。
“摘掉他的眼鏡。”胖子大聲說。
那槍手走到高木後面,俯身向前,伸出雙手,按在高木戴著的眼鏡腿上。
變化就在這一瞬間陡然發生,高木倏地旋身,袖子裡穿出兩把軟體,直接刺穿了槍手的身體,由後背上探出兩截血淋淋的劍尖。
桑晚魚“啊”地低叫了一聲,渾身一顫,眼中露出驚懼、厭惡之色。
在停車場內,她也曾在旅行車前遭受猝然襲擊,被隱藏在車內的日本忍者刺穿了身體,與眼前的情形一模一樣。看來,當時下手的正是高木。
“我的媽媽在哪裡?我媽媽在哪裡?她不是神經病,不要帶走她,她是個好人……不要帶走她……”高木雙手擎劍,以重傷槍手為盾牌,擋住了三面圍攏來的另外三名槍手。
這一次,胖子弄巧成拙,本來只是讓高木試用眼鏡,卻無意中觸發了對方內心深處的舊創,導致變化突生。
“好了,放下武器,放下武器,趴在地上,放下武器趴在地上……”三名槍手不顧受傷同伴,大步逼近。
“龍先生,你看,我的研究成果已經接近於成功了,敦煌壁畫並非簡單的平面藝術,而是帶有一種神奇的魔力,需要另外一種高科技手段去將其引發。我一直都堅信,莫高窟屹立於古老的戈壁灘上,不是供人消遣膜拜的,而是蘊藏著一種神秘意義,這意義必須要傳達給後人……它是一種偉大的啟迪,只有那些真正摸準了莫高窟脈搏的人才能成功地接收……”胖子的臉色喜憂參半,十指交叉,兩個拇指的指尖抵在下巴上,做出深度思考的姿態。
按照心理學的觀點,只有純真無暇的少女進入思考狀態時,才會採取這種姿勢,而這姿勢在印度瑜伽術中有一個獨特的稱謂,名為“貞女十指玉關鎖”,是“溼婆三十六週天原始手印”的一種。
我腦中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這胖子是個女人,不,是個女孩子!”
絕頂易容術有條真理,易容後的變化越大,就越能成功隱瞞原先身份。往往胖子會易容為瘦子,高的易容為矮的,男的易容為女的,女的易容為男的,徹底改變原先身體上的特質,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進行。
在這個過程中,唯一可能洩露身份的,就是習慣動作上的破綻。
我相信,深度思考時十指緊扣就是胖子易容前的固有動作,現在無意中表露了出來。
“高木很具攻擊性,必須馬上結束這件事。”我說。
胖子一笑:“那很容易,舉手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