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宮城內外,燈火通明,代表皇室尊貴身份的明黃色與喜慶的大紅色交相輝映,一派富麗堂皇,天地同樂的氣象。
用作宴席的太極宮主殿,正門口,在提前佈置好的十多位內侍們的細心又謹慎的安排帶路下,無論職位高低的赴宴者們都開始井然有序地入場。
皇帝壽誕,不可亂來,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惹事,就是有什麼碰撞或是不如意的地位,比如順序座次等等,也要等到之後找合適的時機發洩,在場的都是官場老人了,喜怒不形於色,這點規矩還是懂的,故而整個殿中都是一副秩序井然的感覺。
顧蒼靜靜地站在大殿的門口,好像迎賓的侍從,只是位置偏了些,不在燈下,故而不怎麼引人注目,就算是有人撇過眼看到了,礙於場合,也只是互相微微額首致意,並沒有上前閒談。
他雙手疊放在腰前,平靜地看著眼前來往的黃紫公卿們,身後的侍女凝霜也安靜乖巧地垂著頭,一語不發,做好自己貼身侍女的本分,安靜地陪在顧蒼的旁邊,而另外一名侍女曉露卻是雀躍了許多,神色盎然地看來看去,彷彿一個好奇的小丫頭,一邊看,同時嘴裡還在無所顧忌地姑姑叨叨著。
“哎,看,那不是邵尚書嘛,前些日子來府裡的時候還見到了,太子,我聽說他兒子可是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整天兒沒事兒就往瓏璁閣跑,比其太子你可差遠了。”
“哎,瞧,那位不是王侍郎嘛,三天兩頭的就往府裡遞拜帖,煩都快煩死了。”
區區一位侍女,不以下人自居,亦不以奴婢自稱,這位叫曉露的侍女,囂張的有些不知所以然。
顧蒼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懂事些的侍女凝霜會意,回頭斜了眼旁邊還在嘰嘰喳喳不斷的曉露一眼,嚇得後者趕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可是一雙眼睛還是在那亂瞟,好像根本歇不下來,也似乎一點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從裝飾豪華的大殿內漏出溫暖的光,打在門口站著的三人身上,拉出長長的倒影。
顧蒼溫柔而小心地悄悄瞥了眼一直捏著手,垂著頭的凝霜,然後才對著另外一邊一張嘴簡直閒不下來的曉露調笑道:“你以為你家太子爺就不想去瓏璁閣,瀟湘館,怡紅院這些地方逛逛啊?要不是公子自小患了病,你倆可早就當了太子妃嘍。”
如此直接大膽的俏皮話,兩個侍女繞是都跟了顧蒼十多年了,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會惹得兩個人要偷偷罵一句不要臉的話,但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大庭廣眾之下,仍是羞紅了臉,表面上最為穩重冷靜的侍女凝霜現在反而是最為害羞的一個,此時不光是臉色緋紅,更是連頭都深深地低了下去,埋在了一片雪白之中,而曉露這小妮子雖然也有些羞澀,但這句話似乎是不經意間點醒了她什麼,反倒是開始大膽地盯著顧蒼的臉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蒼心中暗歎了一聲,沒有去理會曉露那已經十分明顯的眼神,而是突然拍了拍手道:“人都差不多齊了,也是該咱們做事的時候了。”
鑑於上次宴請鮫族使臣的宴會舉辦得十分成功,顧懿延續了自己一如既往的對這個兒子的寵愛和信任,故而顧蒼這次也被任命為了壽誕宴的總督務,統管策劃,主持等一切事物。
“諸位!”
眼看來的人都差不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顧蒼拿著一個親手製作的擴音器開始呼喊,他既不是天生的大嗓門,又不是宮裡那些內功深厚的武學宗師,比如常為皇帝傳言的韓貂寺,想要讓大家都聽到自己聲音,也就只能靠著這個略顯不雅的手段了。
聽到顧蒼的聲音,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大殿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來的人其實不少,又都是朝堂上的同僚,很多甚至都是一個衙門裡辦事的,彼此之間,互相寒暄交談,哪怕都刻意壓著聲音,但是就是這麼一點點小聲音累計起來,在這大殿之中自然也顯得十分喧鬧了。
“首先十分感謝諸位今日的到來,為我涼國的國君,亦是我的父親,當朝的皇帝陛下祝壽。”
為尊者諱,他不能直接提名字,顧蒼一邊按著之前寫好的稿子侃侃而談,一邊暗自腹誹這話怎麼說怎麼奇怪。
“作為國君,陛下牢記祖訓,勵精政道,不敢有分毫懈怠,雄才大略,橫掃八方,為我涼國定下萬世根基,寬嚴並濟,知人善任,讓有學之士可以實現抱負,納諫如流,廣開言路,以人為鏡,正心誠意。。。。。。”
“作為父親,父皇以身作則,言傳身教,為我等子女樹立起一座偉大的標杆。。。。。。”
大肆拍了一通甚至可以稱之為諂媚的馬屁之後,顧蒼這才一揮手,大聲道:“現在,就有請我們涼國最偉大的陛下!”
早已經安置好的侍從們在侍女曉露的領頭下,好像脫了韁的野狗一樣,歡脫而瘋狂地歡呼尖叫了起來。
“哎,這怎麼回事兒啊?”
從未見過這般場景的大臣們先是被嚇了一跳,直到左右四顧,看清楚了情況之後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中間甚至還有不少官員忍不住互相交頭接耳,開始抨擊這些跳腳歡呼的下人,竟然在如此莊嚴的場合隨意喧譁,大聲嚷叫,簡直是有違禮法,褻瀆皇室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