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淡淡笑著搖了搖頭。
在青燈兩歲時,她就被母親帶上山。據廟裡的老僧說,那一日她的孃親在門外跪了三天,自己不吃不喝,卻也不給年幼的她吃食,只肯讓她喝些水,最後老住持不忍心看她餓死才收下她。然而她的孃親將她送入廟中獨自下山後就再也沒來看過她。她那時候年紀小,對孃親的印象早已模糊了,甚至連孃親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也不記得。廟中的師傅們從不隱瞞她被孃親送入這裡的事,只是當她問起孃親的姓名時他們總是閉口不提,如此態度她便明白他們知道孃親的身份,只是不願意說,又或是被禁止說出口。
她問:“你在想什麼?”好奇的湊到青燈身邊。
青燈答:“我什麼也沒想。”飛走的思緒被拉回,眼珠轉動,微微一笑。
她低下頭想要看清青燈的表情,青燈低頭摩擦著錢袋上繡著的白色小花,一時間也沉默了。
那次與青燈說話之後她就開啟了話匣子,每天跟在青燈身邊說些瑣碎的事,比如自己在山中看見了什麼,或是聽見了什麼。奇怪的是,其他人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只有青燈一人能夠聽見。
青燈修佛時不允許她跟著,她就會跑去深山找那些有了靈識的動物們說話,跟它們說話十分有趣,它們總是說了這句忘了那句,有時還會一起搶一個果子,分明樹上還有許多,但它們卻都像沒看見似的,看著它們玩鬧總讓她覺得很愉悅。那些會人語的動物們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屬於山鬼族的管轄範圍,一般的人族進不去,也因此它們得到了很好的保護。
回去後,她對青燈說起了這些,青燈聽後淡淡的笑,但眼中總是難掩落寞。
她看懂了,慢慢的就不再對青燈說起那些。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青燈會不喜歡。
青燈哪裡是不喜歡它們,她只是羨慕她的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青燈十二歲時,山下來了人,在廟外求見老住持。那時她正在山中逗弄一隻會說話的兔子,她們的身邊圍著各種靈物,它們看不見她卻聽得見她的聲音,便以為她是風,它們智力較低,只知道風聲是“呼呼”響的,不知是誰開了頭叫她“呼呼”,後來那些靈物就都開始叫她“呼呼”了。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它們這樣稱呼她。
兔子似乎很喜歡她,只要她來了就會纏著她奶聲奶氣的與她說話。
“呼呼,我,青草。”兔子仰著頭,紅色的眼睛可愛的眨了眨。
“青草?”她從地上拔了一些草遞給兔子。兔子很高興,張開大嘴接過青草愉快的嚼著。
吃完後它又會靠近她,說:“青草青草,我。”
她哈哈大笑,拔了更多的草給它。她對兔子說:”兔子,再吃下去你就不像兔子啦。”
“我是,我是。”兔子一邊嚼著青草,一邊瞪著圓圓的眼珠大聲說道。
“不是不是,你像野豬,大野豬。”
她在它身邊飄來蕩去,捂著嘴咯咯直笑。
她有時會說山中的趣事給它們聽,有時也會說一些廟裡發生的事。而它們總是聽著聽著就玩鬧起來,把她晾在一邊。她也不生氣,直接跟它們鬧了起來,不亦樂乎。
兔子和山貓打架了,兔子打不過就孩子氣的讓她教訓山貓,而她一直圍著兔子打轉,嬉笑著就是不去幫它報仇,兔子便用幼兒般的聲音大叫呼呼、呼呼。她咯咯直笑,笑聲如銀鈴一般脆亮。
正玩鬧時,她忽然聽見了山腰上的動靜,許多陌生危險的氣息正盤旋在寺廟上空,她連忙往廟宇的方向飛去。
兔子聽見她飛跑了,傻傻的連忙飛奔著追過去。靈物的嗅覺十分靈敏,順著她的氣味跟蹤。兔子雖然智力較低,但奔跑躲藏的本領還是有的。所以她壓根就沒有想到也沒有發現兔子在她後面跟著。
她看見一些衣著打扮與這裡格格不入的人守在廟外,禪房內一個下巴上留著一縷鬍鬚的男子正在和老住持談話。
她想進去聽聽,手剛一觸控到窗戶便被一道力量反彈了回來。她觸發了門外的結界,連忙轉身往外跑,一下子躲到梧桐樹上用葉子遮住自己,顯然忘記他們都看不見自己。廟中從來沒有設定界限,她一向來去自如,那麼這種結界一定是那些新來的人弄的了。
屋內的人聽見了動靜開啟門走了出來,老住持走在他身後,移步跨到他身側攔住了他:“山中精靈頑劣,施主受驚了。”
“精怪?”管事望著大門的方向眼眸沉了沉,又轉身對著住持躬身說道:“家主既然派遣奴來此,就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師傅還是好好考慮罷。”
住持眉毛動了動,顯然不滿管事口中的稱呼,他念了聲阿彌陀佛,說:“不管是怎樣的準備,都需得到她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