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宣紙平鋪在桌案上,衛寧凝神靜氣,湖筆在宣紙上游動,她下筆如有神助,筆鋒凌厲,氣勢逼人。
衛曈抬起眼簾,盯著衛寧紙上的字,手上不停地磨墨。“外面都在嵇相要娶妻了...”
茂矣美矣,諸好備矣。
盛矣麗矣,難測究矣。
上古既無,世所未見。
瑰姿瑋態,不可盛讚。
衛寧筆尖一頓,墨水在紙上暈開,最後那個‘贊’字就成了一大團黑糊糊的墨跡。她怔怔地看著筆尖,面無表情。
恍恍惚惚...
她聽見一個柔美的聲音說:“衍兒,日後你若是成人,當娶《神女賦》中神女為妻。”
錦衣少年坐在案前,看著手中《神女賦》啟唇輕念:“曄兮如華,溫乎如瑩。無色並馳,不可殫形。祥而視之,奪人目睛...”
只剩下少年稚氣的聲音在殿裡迴響。
少頃,他轉身微笑地看了一眼身旁嬌俏的雙鬟少女。然後目光炯炯,一字一句對前面的女子道:“皇后娘娘,他日衍定當如此。”
華服女子溫柔地彎眉笑了...
“皇姐!皇姐!”衛曈緊張的聲音在耳邊隱隱傳來。
衛寧眼睛漸漸清明,她勾了一下唇角。“嘉卉,這張紙又廢了。”說著把宣紙揉成一團扔到地上。
衛曈分明看到她沒有笑,心裡有些後悔告訴她。嘴上卻說:“都怪皇姐,交換庚帖都不告訴我,我可是當事人。再說了,我一點也不喜歡秦景。”
衛寧又攤開一張宣紙。 “岐國二王子已經進入盛京,但卻不來覲見,其心可知。岐國與衛國雖說已停戰三年,可兩國交界處並不安寧,兩國都已休養生息了三年,岐國兵強馬壯,若是交戰,雖衛國可以應付,但終究需要花些時間。他此番前來,不知有何居心...”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世人皆知衛國五公主最受寵愛,如果他要求和親,兩國共修秦晉之好,你是最好的人選。一則我拒絕,西岐會以此為由重新開戰。二則你去和親,兩國開戰後,便可以你為要挾,震懾衛國。”
聽完衛寧的話,衛曈氣急,差點把硯臺丟出去:“岐國未免太狂妄了!”
接著是滿滿的崇拜,衛曈小步跑到衛寧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皇姐,你好厲害啊,居然能想到這麼多。先前是我錯怪你了...”
衛寧目光深幽:“不管你喜不喜歡秦景,這只是權宜之計。”況且這還並不是最重要的...
公皙璞兩月前就來了衛國,然後便失了行蹤,兩月後就出現在盛京,不得不讓人懷疑。
這兩月,他做了什麼...
還有她的好三哥,不惜耗費他在徐州的勢力,也要引嵇衍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兩者之間,究竟有無關聯...
衛曈突然道:“皇姐,你不想知道安國公和國公夫人最屬意哪家小姐嗎?”
衛寧被拉回思緒,微微蹙眉,並未言語。
“就是那個永碩郡主!”
“皇姐你不記得了?你登基第一年親賜的封號啊!淮南侯府的嫡出二小姐!”衛曈解釋。
永碩...沈漪琳?
是了,常寧一年,她剛登基,朝堂不穩,雖然父皇留下嵇衍和衛琰還有一眾老臣,但各路宗親不服,隨時會有叛亂髮生。
那年春日宴她並沒有參加,只聽說淮南侯府的二小姐拔得頭籌,聽說她琴畫乃是二絕,一時間被盛傳為才女。
淮南侯府先祖是衛國建立之時,隨聖祖皇帝一同打天下的部下。因其忠心耿耿,聖祖皇帝親賜永定侯,特許世襲爵位,一直到今日。淮南侯與永定侯、絳衣侯三足鼎立,相互牽制。
賜沈漪琳郡主封號,一是安撫淮南侯,以示帝王仍然敬重老臣,獲得朝堂老臣支援。另一方面,永定侯在衛國雖行事低調,但也掩蓋不了是衛國三大勢力之一,樹大根深,決定著衛國的朝堂風向,更是各路宗親之首。掌握了淮南侯府,各路宗親便可拿捏在手。
至於沈漪琳,她好像從未見過其人...
衛寧回過神,放下湖筆,緩緩道:“聽說秦小公子一表人才,貌若潘安,與皇叔相比,也並無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