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妹子一下子衰老了許多,兩頰深深地陷下去,顴骨高高地突了出來,漫頭青絲變成了白髮。她拄著手杖,為飛虎的喪事奔忙著。
她踏遍了四周的山山水水,要給這個流離一生的靈魂找個安身之所。
她把對飛虎深沉的愛寄託在這上面了。說是愛,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對那兩個人的恨,轉化為了對飛虎的愛吧。
誰知道跑了兩天,竟沒有一個地方令她滿意。最後,她又到荒涼而神秘的“金鑾殿”下,來到他們訂下終身的地方。
風景依舊,物在人亡,她心裡潮水般起伏著。她找到了那位祖先大官的墳塋,命人在此處旁邊破土開框。
接著,又命人帶上幾個人,星夜趕到縣城,不惜一切代價,奪回飛虎的頭顱。
誰知道,那顆頭顱只在城裡懸了半天,就讓王明軒送到省城去了。彪子問秋妹子再要十個人殺進省城“奪不回大哥的頭,我把自己的頭給大哥安上”。
秋妹子一揮手,叫他們下去。
秋妹子的心現在比鐵還硬,她打算安一塊石碑,寫上“無頭墳”三個字。
她正思索著,有人領進一個爐匠,約莫六十來歲,頭髮鬍鬚都白了。
爐匠一見秋妹子,就放下挑子,開啟風箱蓋子,雙手捧出一個錫做的人頭。
秋妹子一看,眉目神態,栩栩如生,竟和飛虎生前一樣,不由得一陣激動,問道:“老師傅,您老貴姓,家住哪裡?”
“俺是窮手藝人,俺們都受過大當家的恩惠。這是全村人家湊出來的錫壺、錫碗,俺熬了兩個通宵鑄出來的,也算是報答了恩人。你們啥也別問了”。老頭哽咽著,擦了把淚水,轉身就走。
秋妹子一把拉住,拿出一些錢雙手捧給老頭。
老頭一見到錢,瞪了秋妹子一眼,眼圈卻紅了,啞著嗓子說:“你罵人!”說完就挑著挑子顫巍巍地走了。
看著老頭佝僂的背景,秋妹子感到欣慰:“飛虎,你在老百姓心中立了碑了!”
秋妹子下令,安葬飛虎的時候,不準燒紙錢,她說“飛虎一輩子把錢財當糞土,我們要用狗賊們的頭顱來祭奠他!”
午後,陰雲沉沉,冷雨霏霏。群山環抱的原野裡,從山寨到墳地,十幾裡的小路上出現了一條雪白的河流,一陣陣悲痛的濤聲,彷彿六月河流裡的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