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一夜秋風苦雨,秋妹子也通宵沒閤眼。躺在床上,回憶起前天下午,蔡飛虎掐算的事情。
蔡飛虎以手掐指將“諸葛馬前課”佔了一遍又一遍,於那“* ”“流連”“速喜”“赤口”“小吉”“空亡”六卦 之中,非佔著“流連”,即佔著“空亡”。“流連”尚是小 災,“空亡”主“物在人亡”可就是大禍了。
她不由地渾身戰慄……冷雨劈里啪啦地敲著窗子,敲得她淸醒了,可一合上眼皮,又見飛虎笑盈盈地走 來,象往常一樣親切而平靜地說:“秋妹子,我又讀了 一遍 《出師表》。先生說讀《出師喪》不哭謂之不忠,豈止是哭, 我內心都流血……”
秋妹子激凌凌打了個冷戰,披衣而起,急步走同門外。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一輪慘白的月亮掛在西天,天快亮了。
朦朧的色中,山的峰影顯得兇險可怕,一陣淒涼的小調隨著夜風清晰地飄進了她的耳中:
秋月裡呀秋是個秋,
雨又冷,
風又悽,
我的娘乎哉,
啾啾啾!!!
天不知不覺亮了。亮了,也是白茫茫的,像曙光又不是曙光。
秋天裡,這樣的早晨太多了。
秋妹子正在山頭髮呆,忽然看見遠處來了一匹馬,馬上掛著一具屍體。
那是飛虎的馬!
秋妹子直覺“嗡”一聲,頭脹得鬥樣大了,“啊,飛虎?”
這時候,馬子們早把馬上那具白布裹著的屍體解了下來。
秋妹子撲向了屍體,揭開了死人身上的白布,啊,沒有頭!
秋妹子撲通跪在了屍體面前。
嘩啦啦,馬子們都跪下。
秋妹子還是不相信,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沉靜了一會兒,才穩住了神。她睜大眼睛,看看屍體的腳,白布襪子,青鏟鞋,黑鬚抖了一抖;
她又抓過屍體的左手,拿到眼前,她的雙手抖起來了。黃豆粒一般大的汗珠子出來了。
她還不大相信,但是,她那顆心明顯地跳得慌急了。她一隻手抖抖索索地,向屍體的右肋間摸來……
山頂上的風,淸冷的秋風銜著片片落葉吹下來了。
臥牛山下,那眼泉子清凌凌的水汩汩地流下來了。
梯田裡的高梁紅了,紅得像血。’
秋妹子伸進去的手猛地又抽了出來。她的手,觸到了那個槍疤,王明軒打的槍疤。她一聲沒吭,只願兩個眼晴越睜越大,嘴角神經質地抽搐得厲害。
她整個身軀都在發抖,一屁股坐在了屍首跟前的地上,雙手抱住了那屍體。
她抬起頭,臉上全是淚水和汗珠了。她看著發青的天,再也控制不住那已經麻木的情感了。
她喊:“天啊,你殺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