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兄弟 (第2/2頁)

青黛輕嘆一口,道:“你和他那般投緣,只差一條連襠褲穿著了,竟看不出麼?他啊——大約就是生在那樣的家裡,又被斷言萬中無一的大貴命格,爹孃反把他當親爺養著,不肯教一點不順心。若能一輩子使他順心順意倒也好,偏偏又不能,竟將他送到咱們這火窟子來,你叫他小孩子家家的怎麼想,自然越想越偏,想魔怔了。”

喜來頭次聽到這種說法,關於重錦隔段時間就狂躁異常的壞脾氣,那是眾說紛紜,有說他被爹孃寵壞的,有說他是胎裡先天不足的,更有以為他犯了造物之忌,水滿則溢,往往太好上蒼反要降下幾樁不好,使之不能圓滿的。

“照此說來,重錦該是埋怨爹孃的,可他從不曾提起過呀。在咱們南風閣也是如魚得水,花心大少的派頭做得十足,且不比旁人被拘死了的,他有心情便接個客,沒心情即使扯下褲腰帶也能再拴回去;高興了到外面走鷹跑馬,不高興了躺在床上睡個昏天暗地,什麼門禁對他來說就是個屁,待遇比露落哥還好十倍吶,逍遙得都不願意回去了——我可不認為他討厭南風閣。”

“沒說他討厭南風閣,但心裡肯定承認這裡不是好地方吧,就連咱們,心裡再不願意,不也得承認這點?重錦埋不埋怨肖家二老我不知道,我只知他從不在我們面前主動提及爹孃,一方面固然是念你我自幼失怙,怕我們吃心,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心有芥蒂的表現呢?”青黛頓住腳步,仰望鑽出樹梢的朝陽,說道:“從不提及若非毫不在意,便是怨念太深……但願,如你所言是前者吧。”

青黛對重錦從不疏遠,卻也不過從親密,很有點書上說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不像喜來整日和重錦攪合在一起,好到連他家幾口人都曉得,不提旁的,只從小廝紅絲招呼兩人的態度中就可知誰親誰疏。但也許是太熟稔,該留心的反忽略了去,倒是不常與重錦私交的青黛看出了端倪。

喜來心下自是慚愧,也很佩服,誇道:“到底是青黛,旁人看不到想不到的,你都看到想到了。經你這麼一提醒,我倒要去問問重錦,若真像你說的,我定要好好開解他,喝幾罈子酒,一疏散,什麼事都沒有了。”

青黛大驚,抓住喜來的手:“萬萬不可,妄議他人乖症陋短已是不恭,你還到他面前去掏問!你白想想,如若那果真是他不願提及的心病,你當面說破,豈不是翻人痛處,叫人難堪,他從此可要忌諱你了;若猜錯,則更叫他怪我們輕狂自以為是,怎麼都不好。還是隻我們兩個說說就過了,切不可告訴給第三個人!”

他的小心喜來卻不能理解,嗔怪道:“你也太見外了,重錦又不是外人,哪會在意那許多。”青黛聽了並不急,慢悠悠欲笑不笑道:“他自不是外人,你就和他結契,待他以後回肖家,你少不得要和他同去的。”(中國傳統的同性戀關係,特別是南方沿海地區,當要受社會承認時,就要舉行一種“契”的儀式,建立“契父”和“契兒”、“契兄”和“契弟”等關係。現在肯定不行啦,契弟變成很粗俗的罵人的話。)

喜來立時炸了毛,甩開青黛的手,道:“你不慪人就罷,一慪人恨不得把人生生慪出血來。”青黛卻只抿嘴笑,恨得喜來一把抱住他說:“我和重錦‘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麵條下鍋——硬不起來’,你才是我正經八百的契哥哥呢,拜過天地交過酒的,就差洞房花燭了,要不今晚咱們補上!”(青黛是喜來的義兄,舉行過結拜儀式,喜來故意將兩者等同,來臊青黛。)

青黛反應敏捷,當即點上喜來的唇:“連‘義哥哥’都說成‘契哥哥’,這麼愛咬舌頭說話,哪天咬下來我才稱頌呢。”

喜來氣結不已,一伸脖子含住唇上的手指,道:“咬下舌頭之前先咬下你的手我也不虧!”一口白牙就在指節上研磨,齜牙咧嘴,不過故作用力而已。

青黛越發掩嘴笑他:“你這麼著跟咱們池子裡的大鱉一個模子,被逗急了就伸脖兒咬人。”

最愛拿人比烏龜的是索歡,喜來一恍惚,慢慢鬆了口,道:“你讀書罷了,別學得索歡一般張口烏龜閉口王八,玷汙了書本兒了。”

青黛自悔失言,收起笑容,欲待安慰兩句,轉念一想:我雖知曉喜來心思,他卻並不知我知曉,索歡在時他動不動就要奮起來較勁吵嘴,極少作款洽之狀,未必不是遮掩的意思。南風閣裡不許男倌們私通心意,相互愛戀,喜來是少爺,自該以身作則,他不欲使人知曉,我何必要他知道我知曉?

遂反做出嗔怪的模樣,冷笑說:“是了,全天下的烏龜團魚都是他養的,只許他消遣取樂,別人半句也不配說得,自然是我學他的了。”

喜來聞說此言,倒覺得是自己說了錯話,忙打轉作揖賠禮不止,“好二哥”叫了不下數十聲。甚至仗著自己面目小巧喜人,善做小兒憨態,拼命擠出兩顆淚說:“求二哥把尖刻歪才收回,我鬥不過你呢!二哥在露落哥面前何等水樣言語、春風解意,求二哥把給露落哥的溫情兒略分給小弟一星半點兒,否則我今晚定要摸到小竹軒,跪到床下給二哥起夜踮腳使。”拽著青黛的袖子直把他搖得像棵風中嫩柳。

青黛本就是佯怒,這下更忍不住笑,捏起衣袖給他揩眼角,唾棄道:“呸,誰要你假惺惺的。總說自己大了,偏又做出這許多無賴章法,誰肯把你當大人呢。”

晨光映照他的含蓄笑容,髮絲閃爍柔光,清素耀眼如葉上朝露。喜來看得發痴,胡亂想著:當真青黛美得脫俗,雖溫婉而不粘半分粉氣,色若春花實秉松竹之性,學富五車,胸有丘壑,若非他本人無心,現在的閣主是誰還未可知。這樣亙古少有的聰慧賢人,也不知誰有那個福分能得他垂盼……

青黛見他呆看自己,不禁疑惑地摸摸臉頰。聰明人犯起傻來別有一番可愛,喜來笑了,情不自禁與他說起情趣話兒。

“人都說張揚絢爛,噴薄如九天綺霞者,鳴琅為首,索歡次之;端美靜好,貴如三春細雨,潤物於無聲者,非青黛少爺莫能屬也,且有第一沒第二,第三差著十萬八千里兒。從前只覺說得好,今日才算真正有所體悟。鳴琅的美太過凌厲逼人,不若青黛之美,和煦無害,越看越耐看。”

這些溢美鼓吹之辭青黛向有耳聞,不想喜來平白無故的也到跟前來弄嘴。遂沉下臉:“鳴琅是索歡一手調理出來的第一得意弟子,兩人同宗一脈,自然雙星並列,我原平常,不足與他們相較。你以後別提這個了,鳴琅、索歡皆已不在,你白白提起來豈不叫人刺心?——走罷,一撥人去一撥人又來,別讓玄雀他們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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