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總是和夏天一起出場]
在父母離婚的第二年,路野走路就開始低著頭,好像一隻永遠不會再抬起頭來的鴕鳥。那天,她在花販那裡買了一束姜花。一塊錢一束。一束4朵,她買了5塊錢的,高高興興地捧了一束走在街道上。街道乾淨,空氣乾淨,心也很乾淨。捧著一大束花的女孩,不管是玫瑰還是姜花,應該有故事要發生,或者即將發生一點什麼故事。
她把頭仰起來了,忽然就看見了湛藍的天空,還有不知道誰丟的一個粉紅色的氣球,正在樹頂上掛著。
然後她就在一個露天籃球場停下來。她看到一個穿秸麥色衣服的男生在打籃球。
她站在那裡看了很久。這個男生是昨天才轉來他們班上的,叫秦商,他自我介紹時,她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靜靜地看著他。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個名字一筆一筆地寫進她的心裡。
他跑過來隔著鐵絲網和她說話。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憑感覺,她知道他在微笑。
那些對話都是一些繁瑣的問題,比如班長的姓名,任課老師的脾氣。其間她一直低著頭。最後,她從那束姜花裡抽出一朵,小心地從鐵絲的網眼裡塞進去,怯怯地說,送給你。
她不經意地抬起頭來,就看到了那雙眸子,在夏天的空氣裡,夾雜著一絲姜花的香味,忽然就把她心裡的那扇門給推開了。
[是沒有資格還是沒有勇氣]
在她生日的前一天,秦商把一個小小的東西塞進了她的書包裡,她在窗戶外面看到了。
那一瞬間,她的臉有些微微的燥紅。她假裝剝著窗戶上長出的綠苔,心卻驚得快要蹦起來。
放學時,她恰好聽到有女生在談論秦商。他家中很有錢,家庭美滿,父親是政要,母親出身書香門第。
那個時候,她的心有些沉下去了。她想到了自己離異的父母,頭像鴕鳥一樣埋了下去。
秦商送給她的是一個小小的香囊,她小心地開啟時,看到裡面放滿了紙折成的星星。紙上有花的味道。
她把星星攤開了。於是她看到了裡面寫的東西。
看完以後,她笑了。笑完之後又有一點憂慮。最後,她還是不動聲色地把香囊還給了他,裡面寫著:可能我不配戀愛。畢竟我們都還小得很。
第二天秦商在她家的門口攔住了她。他固執地要把生日禮物送給她,她說什麼也不肯要,於是兩個人推推讓讓的,直到她的母親在樓上輕咳了一聲。
她大驚,趕緊跑上了樓。上樓梯的時候,她對他揮手說,你快走吧,快走吧,我們還是朋友。秦商固執地不肯走,最後說了一句:你以為我不會等你嗎?她走上樓的腳步有些微微的減緩。那一刻,她有些動搖。
可是她是個早熟的孩子,過早懂得了瞬間擁有並沒有什麼意義。那個時候,她就明白了秦商和自己之間的鴻溝無法逾越了。
[你以為我不會等你嗎?]
在高考填報志願的時候,秦商和她填了同一個城市的學校。她的成績優秀,可是秦商的成績一般。她在重點學校中挑了又挑,而他在三本和專科裡固執地填了和她一個城市的。誰都看得出來他喜歡她,可她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高考成績下來後,她的成績讓所有人都覺得意外。母親總是覺得是自己的離異影響了她。
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城市讀三本,和秦商考上的那所學校天各一方。起程那天,秦商在她家樓下叫她的名字,她沒有下去。
走的時候,她是從另一個門走的。遠遠地看到秦商的背影,她的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她開始覺得自己的命運是不可逆轉的,始終荒涼,始終悲哀。
她在大學裡,更加自卑,甚至卑微得有些自閉。她不喜歡出宿舍大樓,連平時在校園裡轉一轉都不願意。大家都很奇怪這個女孩子,總是覺得她有滿腹的心事,卻不願意講出來,像一個臉上寫滿了悲傷的玩具,始終存在,卻不知它為什麼被做得這樣哀傷。
那天她正在刷牙,一嘴的泡沫時,就聽到電話響了。
寢室裡沒有人,她們都出去了。於是她急匆匆地跑去接電話,聽到了秦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