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像水草瘋狂生長——
那一年的某個下午,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漏下來,在地上鋪灑出一片斑駁發亮的光影。
蘇末坐在學校籃球場邊的樹陰下,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在這裡繼續讀書,或者讓父母給安排去一所重點中學。
一個籃球流彈般突然向蘇末直直地飛來,蘇末還來不及反應,只聽見“砰”的一聲,有人用手臂擋開了籃球。
“你沒事吧?”氣喘吁吁的林又南抱著籃球,緊張地站在蘇末的面前,汗珠在陽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嗯,蘇末不知所措地點點頭。
林又南有著寒星般明亮的眼睛,嘴角藏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轉身離開的時候,深深地看了蘇末一眼,那一眼,彷彿要看到人的心裡去。
才不要回去呢,蘇末忽然覺得這個學校如此美好。
開學沒多久,學校舉行校際籃球賽,林又南大出風頭,很快成為全班女生心目中的偶像。越來越多的女生要林又南教她們打籃球。
有人說,林又南,你教我打球吧,我籃球考試不及格。中午的教室安靜又空曠,坐在牆邊的蘇末忽地抬頭,正好撞見林又南深黑的雙眼,林又南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末一眼,一臉壞笑,不行啊,我已經答應教別人打球了。
蘇末低頭淺笑,心安又心亂。
曖昧像海底的水草瘋狂生長,卻又飄忽不定,可正因如此,更加無以言表。
林又南身上有著難以名狀的距離感,打籃球喜歡一人作戰,吃飯喜歡獨坐一角,3000米長跑摔得不輕仍然第一個衝線。
他一個人坐在跑道上給傷口塗酒精,落日的餘暉把他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蘇末站在他身後對他說,去醫務室吧。林又南不做聲,忽然抬頭,蘇末你想考什麼樣的大學?
什麼樣的?不知道,不過至少得離開這兒吧。
2002年高中畢業,蘇末到省會長沙上大學。林又南留在了家鄉那座小城。
膚淺是愛最原始的證明——
大學校園從來就是戀愛的天堂。19歲的蘇末眼神明媚,這樣的女孩兒似乎沒有理由讓人不喜歡。
最轟動的一次是系裡的元旦晚會。
六個帥氣的男生組合帶來的勁爆熱舞是整場晚會的焦點,節目演完,領舞的男生站在臺上遲遲不肯謝幕,他的頭髮上不知是汗水還是亮片紙,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男生說,我的舞為你而跳,蘇末,你在嗎?
大禮堂沉默了片刻,繼而尖叫如雷,人人興奮地詢問,蘇末是誰,蘇末在哪裡?
男孩們的愛意,膚淺又狂熱。可是不得不承認,對年輕的蘇末們來說,或許只有這種膚淺才恰恰是關於愛的最原始的證明。
室友們對這種八卦趣味盎然,她們追著蘇末問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蘇末喜歡什麼樣的?蘇末喜歡寒星般明亮的眼睛,蘇末喜歡被風揚起的藍色襯衣,蘇末喜歡修長手指撥弄籃球。
蘇末喜歡林又南。
而林又南,除了偶爾在QQ上給蘇末留下短暫的問候,別無他言。
蘇末覺得,林又南有時候就像一陣風,從未痕跡清晰,卻也從未消逝散盡。
蘇末有時候會給林又南寫信。
每一封信,蘇末都是決定把它寄出去的,可是每每快走到郵箱前,又莫名地止住了腳步。
一個女孩子,年輕的時候得到太多來自異性的寵愛,她便會習慣*情裡驕傲的那一個,便會認為所有喜歡她的男生都是一樣的狂熱執著,義無反顧。
大三那年的生日,林又南終於出現在蘇末面前。
於是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大家都到齊後,蘇末笑著說,等一下,還有人沒來。不一會兒進來一個滿臉堆笑的男生,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豔的紅玫瑰。
幾個女生立刻尖叫起來。蘇末介紹說,這是我的高中同學林又南。
你好。你好。
林又南帶著笑容站起來,跟男生握手,風度依然。
蘇末難過得開不了口。
你好到讓我已經追不上了——
2006年大學畢業,林又南在家裡的安排下留在家鄉做了一名公務員。看慣了高樓大廈,熙攘人群,車水馬龍,蘇末不想回去。不想回去就要付出代價。
老式小區的一樓陰暗潮溼,可是離市區近,上班方便,蘇末毫不猶豫地租下來。加班已成為家常便飯,回到出租屋裡,已經是晚上9點,卻還沒吃晚飯,半年下來,瘦了一大圈。
林又南給蘇末發簡訊,不好,就還是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