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實兌機場,褚亭長帶領人馬焦頭爛額地回來,他把自己半個連的坦克和幾百名克欽士兵丟在了那裡,日本人憑藉最後幾百人的一次衝鋒達到了戰役目的,現在他們已經威脅到了英軍最後撤離的通道。
褚亭長隨即得到了杜聿明的命令,要求他不惜代價減緩敵人行動,等待200師主力到達;杜聿明是何等心疼裝備的人,能下達這樣的命令顯然是遭遇了很壞的局面;目前戴安瀾主力距離這裡還有一百多公里,大約有一天的摩托化行軍里程,一旦到位,完全有機會把敵人打回山裡去。但是過去幾個小時,杜長官對全域性掌握已經有了巨大的偏差,這種偏差不是來自於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日軍,而是盟友的英軍。正如遠在仰光,從不看地圖也敢口若懸河指點天下的淺野所指出的,這次兩棲攻擊,無論戰術上成敗如何,必然成為壓垮英國人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
日軍是一個整體,即使各師團相互不服,海陸軍之間恩怨久遠,但是他們的終極目標是一致的,這也是為什麼日本海軍飛機可以為陸軍突破撞擊坦克;而中英美三國的目的卻不盡相同,現在這種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聯盟要崩潰了。淺野固然只是一個半本史書論天下的狂人,但是大勢上的判斷是精準的。
機場的英軍開始收拾東西,開始拆除野戰醫院的帳篷,將一些緬甸印度軍隊往前調,與以往幾次突然撤退前的動作十分相似,也是先動這些醫院和指揮單位,他們內部也有一些尊卑之分,通常會讓殖民地軍隊留在後面;當然整體上,英軍會趁著盟軍還在支撐,悄悄消失。褚亭長讓布魯克與英軍溝通,蓋爾中校避而不見。種種跡象已經很明顯了,英國人不打算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中國遠征軍的最後一博。
可憐杜聿明處於四面楚歌之中,還在試圖修補防線,挽救整個緬甸局面,但是他的敵人和盟友都更加的老練和陰沉,他們審時度勢,互相摸到了脈搏,並形成了默契,日軍遲遲沒有切斷親敦江公路,英國車隊快速透過時,江對岸的唯一一門步炮還會停止射擊。
蒙巴頓坐飛機飛去了印度,走之前給亞歷山大攤牌:英國必須收縮兵力,需要更多的兵力去北非和中東,監視德意和土耳其,所以這次戰略撤退的任務必須的,即使沒有日軍進攻,他希望亞歷山大完成這一使命,作為獎勵,他許諾亞歷山大將很快獲得提升,然後離開絕望的亞洲去一個他任選的戰場。另外,蒙巴頓對戰爭局面做出了預判,他認為世界將會迎來非常黑暗的一段時期,不過大英帝國會一如以往獲得最後的勝利。當日本人失敗的時候,英帝國將捲土重來,恢復在亞洲的統治秩序。
亞歷山大對勳爵做出的日本人會最終失敗的判斷,持一致看法,但是他對勳爵判斷的,英國人在戰後還能恢復在亞洲的殖民統治的論斷,持悲觀態度。作為軍人,他的直覺告訴他,就在新加坡的十三萬英軍舉著白旗投降的那一刻起,英國人就失去了重新回來的機會,因為喪失了本地人民的敬畏之心,某種程度上,日本人啟蒙了矇昧的東南亞人民,讓他們知道了白人老爺其實可以被打敗。當然,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讓他感到一絲安慰,他很難想象做出如此背信棄義的行動後,如何繼續留在亞洲面對盟軍。他最終向勳爵推薦了斯利姆將軍。
4月25日夜間,各路英軍在提前30分鐘知會盟軍的情況下,開始從他們控制的半壁防線上撤退,這直接使得在仁安羌裹足不前的各路日軍,直接越過英軍防線,向被殲滅過半的33師團靠攏。此刻,新疲憊的38師與33師團殘部正在最後的對峙中,因為外線日軍的突然進逼,勝負天平迅速傾倒向敵人,讓遠征軍戰士悲痛的是,在國內戰場屢屢發生的一幕,又在這裡出現了。
1942年的4月下旬,如同蒙巴頓所預料的,世界還無法走出黑暗,除了杜利特轟炸東京,朱可夫在伏爾加河畔的幾次前哨戰,以及褚亭長的幾次靈活反擊,能給同盟國帶來的少許快慰,整個歷史仍然向漆黑一片滑落,這中將當然也少不了日本穿越者的推波助瀾。
林秀軒最先監聽到英軍動向,他提前向褚亭長髮出警告,讓他不要執行杜聿明的命令,立即撤離目前位置,讓日軍從側面過來咬住英軍,讓他們不能輕易脫身,但是英軍與日軍的默契在戰場上進一步被印證,從仁安羌前線後撤的英軍,沒有遭遇到日軍猛烈的追擊,飯田祥二郎並沒有足夠兵力在每一個方向發起進攻,他要求重點對中國軍隊發起攻擊。如同淺野定下的攻列印度的毒計,逼迫中國屈服是首要的。
在東面戰場,56師團發起凌厲攻勢,遠征軍就近調集的幾支雜牌軍根本抵擋不住這支部隊的迅猛挺近,26日,該部隊分兵襲擊景棟,主力向臘戌突擊。從地圖上看,該部隊先鋒已經繞行到了曼德勒側後,完成了對中國軍隊的側翼包抄。
26日凌晨,形勢一片混沌,穿著中國軍隊制服的漢奸間諜混入臘戌城內,放火焚燒堆積與此的軍用物資,襲擊了93師一個團部,打死了團長。各種流言在城中迅速流傳,關於數萬日軍已經從三個方向圍住臘戌,羅卓英、杜聿明早已經攜帶細軟逃回國內,國軍已經定下時間,下午就要炸燬惠通橋,斷絕斷後部隊退路云云。
臘戌城外日軍步炮聲響起,城中一片風雨飄搖,此時,林秀軒的特別小組幾乎全體都在緬甸西部鞭長莫及,遠征軍主力在漫長的防線上與5個日軍師團形成膠著,也進退不得。日軍在天長節前,完成截斷中國軍隊退路的攻勢,眼看著就要如同歷史般得逞。
一隊吉普車和騎兵混合的部隊,從西面眉苗公路上疾馳而來,吉普車上士兵不斷對天開槍,從混亂的街市上橫衝而過,哪裡管那些躲閃不及的潰軍和難民。
汽車隊疾馳到臘戌東北面的高地上,終於搶到了步行潰逃的人馬前面,一位身材高大的軍官從吉普車上跳下,他走路略有些跛,不過行動毫不含糊。
“機槍手,佔領高地。”他抽出手槍向天放了一槍。但是根本震懾不住下面道路上,29、93兩個雜牌師的潰軍。
“射擊。”他一聲令下,已經佔領高地的兩個機槍手打了幾個點射。子彈擦著難民和潰軍的頭上飛過在兩側土堆上,激起一片塵土。潰軍受驚,大抵止住了步伐。但是仍然有蒙著頭向前跑的。
跛腳將軍衝進人群,對著逃兵連開數槍,當場打中了三人,兩人倒地不動,另一人還在扭動,他趕上去,又補了兩槍,這樣霹靂的手段才止住了黑壓壓一片的人群。
“我是58師張靈甫,奉命防守此地,誰敢往前一步,就地槍決。”
他持槍擋住人潮,大有以一人抵擋千軍萬馬的氣勢,這功夫後面士兵迅速完成了封鎖線。3挺機槍形成了交叉火力點,監視著喪膽人群。
“老總,我們是難民不是逃兵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從亂作一團的人群中擠出來。
“對不住了老人家,現在非常時期不可通融,我張某人定下規矩,只許婦女和3尺以下孩童過,男丁不管老幼,一律不許過去。”
他說著走向人群,潰軍們自覺後退,讓出一條道來,他徑直走向一名丟失武器灰頭土臉的中尉,對方舔了舔舌頭,正要解釋,張靈甫抬手就是一槍,打中那人腦袋,子彈連帶打傷後面一名士兵。
“城外日軍只有幾百人,你們這裡三四千人潰散成這樣。副官,把少尉以上帶頭逃跑的全都綁了,軍法從事。”
當然一切只是虛聲恫喝,張的先頭部隊不過一個連,後面部隊還沒到,根本捆不過來這麼多逃兵,不過他見得太多了,這個時候不殺幾個立威,讓這夥逃兵知道自己比日本人還狠,轉眼局面就徹底失控了。
果然逃兵們恐懼,紛紛回頭向城裡退去。
“來人,”張靈甫招手,把副官叫到跟前,“去把這些敗兵重新組織一下,讓他們去前面頂著。這會兒,日本人還來不及進入外圍防線。”
“師座,這些敗兵可是大部分連槍都丟了啊?”
“去城郊把美國倉庫開啟,把武器分給他們。”
“但是軍火庫可是羅杜二位長官都不能碰,必須由重慶決定的。”
“什麼時候來,你還拘泥這些,我來擔責任,再不開啟就便宜日本人了。”
說話間,兩架日本飛機從頭讓飛過,直向著惠通橋方向去了。
“等我們部隊到了,拆開部署,分攤到這些慫貨後面督戰,以一連監視一營,敢後退半步,格殺勿論,中國不怕再死人,就怕人心繼續淪喪,你們也不要婦人之仁,治軍不嚴,如何與敵寇交鋒。”
“難民怎麼辦?”
“讓他們到各處陣地後方,挖後備工事,一樣派人監視。”
平井聯隊八九百人連日狂奔,此刻已經到了城外,遠遠望見了城中起火,知道南機關的特務隊得手了。看來可以提前完成任務了。
這些天,他們的攻勢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從樂可一路殺來,每每遭遇中國軍隊,都是一陣衝鋒就打垮,顯然最近的統帥部敵情通報都是以敵第5軍為範例,對遠征軍的整體實力評估,虛高不少。本質上,遠征軍也是金玉在外,糟糠在內,各路雜牌完全就是組織低劣,不堪一擊。
中佐沒有仔細思考策略,簡單下令兩個中隊,一左一右向正面攻擊,這是對付中國雜牌軍最有用的戰術。中國軍隊往往能頂住正面進攻,但是他們一直忌憚友鄰退卻,所以兩翼一攻,他們就爭相退卻,這一招在中國戰場屢試不爽,只有在少數精銳部隊身上才不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