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時間到了兩日後。
晨光熹微,薄霧迷濛。
陌陽縣城郊荒無人煙的一條泥濘小道上,埋頭快步行走著八個頭戴草笠,身背竹簍,手持挖鋤鐮刀的灰衣男子,這是陌陽縣附近典型的挖藥人裝束。
因為不清楚血蓮教在城內是否另有耳目探子潛藏,陸人傑一行人為了減少紕漏,才決定喬裝一番掩人耳目。
他們分散出行,在南城外碰頭匯聚後,便直入僅有當地人熟悉的一條偏僻野徑,快速斜插向那處廢棄的昊神古廟。
十餘里的山路行程,對於這幾個體能蠻橫的武夫來說,不過是兩刻鐘不到的功夫。
漸漸地,天光已然明亮,一輪歷經數日春雨沖洗過的溫吞紅日衝破茫茫霧靄,從東方緩緩浮現,舒適的春陽如滋潤奶露般暖洋洋地灑向大地。
“兩位上差請看,那就是已經廢棄的昊神廟,咱們在這山坡上居高臨下,窺伺伏等再好不過了。”
一行人最終悄然駐步在一處山坡上的茅草叢中,陣陣清涼溼潤的晨風拂過山崗,一叢叢半人多高,枯黃中夾雜著清脆嫩綠的茂密野茅如波浪般迎風擺動,春露從其上簌簌滴落,劉志剛走在前面,他半蹲下身,一手抹去臉上的露汁,一手指著山坡下小聲說道。
兩位斬魔衛探身往前,目光順著劉志剛的指向穿過野茅叢看去。
只見一座半隱藏在茂密荒草叢內的青瓦古廟就坐落在這山坡下右側不遠處的谷地深處。
山坡左側谷口則是一條開闊官道,官道另一側不遠,是與之平行滾滾東去,一眼望不到邊的大離重要水路命脈——天水河。
此刻旭日初昇,河面上春風拂動著一團團朦朧如輕紗般的霧靄,無數弘舸鉅艦,漁舟遊舫正碾碎粼粼波光,撞破層層霧障,緩緩地行駛向兩端,大河沿岸此起彼伏地飄蕩著陣陣船伕號子。
“的確,這裡視野頗好,又有茂密茅草叢掩身,咱們就在此守株待兔。”張德帥微微眯眼,點頭輕道。
其餘幾人未開口言語,當即按照計劃的那般扔掉鋤頭鐮刀,從揹簍裡摸出佩刀,就地匿息潛伏起來。
眾人一直待到天地間的春霧散盡,身側茅草上的露汁幹卻,地底泛起陣陣潮熱,都未見什麼人前往山谷裡那處廢棄古廟。
這期間官道上來往過不少車馬,但只有一位趕路的年輕少婦從停靠馬車內下來,鑽入山坡下的荒草叢內小解過。
眾人目送春色離去後,時間繼續百無聊賴地流逝。
轉眼午時已盡,官道上趕路的車馬已無多時,一輛牛車忽地從遠處彎道出現,緩緩駛來,最後停靠在了山谷口。
揚鞭駕車的是一位身形佝僂,鬚髮蒼白的瘦弱老者。
毒蓮道人!
因為曾在狐妖的命運幻夢中大量目睹,陸人傑瞧見這人面相的瞬間,便識出了對方的身份。
不過顯然這傢伙今日也已經過一番喬裝改扮,甚至就連身形也古怪地縮小了一大截,只有面部輪廓沒有易容,否則陸人傑也沒把握識別出。
就當他心頭泛起喜色時,很快又從牛車後高大的車廂裡推門出現了另外一名衣著藍衣道袍,腰間懸劍,身姿筆挺的老者。
兩相比較,後者倒是更像一位大人物。
“那狐妖招供的果然是真的!這藍衣服應當就是毒蓮道人了……”
這時,伏著的朱絲侯用極低的嗓音欣喜道。
陸人傑霎時喜意全無,心頭猛然一緊,暗道不好。
根據那夜窺探的狐妖命運,前幾次都是這老東西獨自一人出現在古廟裡與狐妖接頭,並不曾有過第三人來打頭陣,而且也並不是眼下這副焉噠噠不起眼的矮小可憐老頭模樣。
看他此刻這身形,明顯是縮骨喬裝了……
“注意看我指揮!等這道人進山谷到了山坡下距離咱們最近時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