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木著張臉回了聲不敢,轉身示意底下太監,太監得了示意便拿了名冊到殿門口唱名。
因複選是統一的裝束,清一色倭墮髻,戴藍蝴蝶珍珠步搖,梅花妝,著藍色薄羅長袍,水霧裙,挽著淺藍披帛,腰懸白玉禁步,走動間叮鈴作響。
此刻殿門外清一色的藍,一眼看去像是片汪洋,然而在這片汪洋中,燕燕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木歸宜,而是另一個人,單論容貌,木歸宜是那個“傾人城”,而此人或許只要一笑便可“傾人國”。
“顧雪芊上前聽題,”一名女子緩步上前,腰間的禁步隨之發出有節律的韻調,矮身行萬福禮,孫嬤嬤表情嚴肅,開始發問,“何為女四書?”
“東漢班昭所著的《女誡》,明成祖的徐皇后所著的《內訓》,明劉氏《女範捷錄》,唐宋若莘所著的《女論語》。”顧雪芊唇角勾起,頗是自信。
孫嬤嬤再問,“居家相待,敬重如賓,講得是什麼。”
顧雪芊黛眉舒開,下巴抬了抬,很是傲氣,“此句出自《女論語》,第七節,事夫,講得是夫妻在家彼此之間要像賓客一般敬重對方。”
孫嬤嬤頷首,就有一前一後兩個小太監分別捧著一個托盤上前,前面那個放了四排背扣著的竹籤子,顧雪芊隨手抽了一個,前面的便退下,後面捧著個空的上前,顧雪芊掃了眼竹籤子的內容就隨手放到托盤上。
託著放了顧雪芊抽出來的竹籤子的托盤的小太監,彎著腰將托盤高舉過頭,快步走到殿上三妃所在座位一尺遠的地方停下,讓宮女接過呈到三妃面前。
三人都看過後,王賢妃一頷首,宮女端著托盤退到一邊,殿上的唱禮太監看過後,便唱道,“顧雪芊作胡璇舞。”顧雪芊再度矮身行禮便由一旁的宮女引路,下去換裝準備。
“趙蒼伊上前聽題。”這次她的容顏完整清晰的出現在燕燕的眼中,一張鵝蛋臉,長眉入鬢,眉間貼了翠綠的梅花形花鈿,耷拉著眼皮,看不見她眼底的情緒,但眼尾向上勾起,瓊鼻胭唇,行動間頗有些慵懶自得,孫嬤嬤照例問了幾句便過了。
從頭到尾趙蒼伊就沒抬過眼皮,抽籤時也是那副樣子,彷彿對一切都混不關心,同樣呈給三妃看過後,唱禮太監唱道,“趙蒼伊作《善哉行》。”
她抽的簽到不麻煩,兩名小太監並一名宮女便快速擺好桌案,展紙磨墨,當然也不會太為難秀女,一旁放了本攤開的書冊,供秀女臨摹。
正如之前所提,趙蒼伊一直是那副垂著眼的模樣,要不是她每寫兩行要停一下,壓根看不出來她在臨摹抄寫,也沒多久便好了。
拿開鎮紙,兩名宮女一人一邊託著那張宣紙來到三妃座前齊齊跪下呈上,趙蒼伊的字說不上好也不能說差,中規中矩的楷體,但每每收筆處都有重重一頓,行文不暢,毫無特色。
溫玉夫人一抬眉首先發難,“趙秀女是對皇家不滿嗎?本宮看你倒是極不情願啊!叫你寫個字也是應付了事?”
終於趙蒼伊的眼皮抬了抬,她不疾不徐地下拜,行了個叩首大禮,才緩緩解釋,“臣女家不過一介武夫之流,今天所有無不是君上所賜,豈敢不滿,只是臣女家人多是勇武之人,於禮儀上反倒怠慢。臣女進宮後,與諸位繡閣千金更是不能相比,故而只敢力求無過,不敢多做什麼,甚至笑都不敢笑,娘娘向來仁慈,望見諒。”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試問趙家何許人也,開國功臣之一,為大傾立下汗馬功勞無數,溫玉夫人的孃家雖也算是軍武世家,但和趙家相比根本不足掛齒。
趙蒼伊自貶家人是武夫,那溫家不成了地痞流氓?人家一頂“仁慈”的高帽給你扣上,溫玉夫人再為難就真坐實了“地痞流氓”,不仁慈了。
“中規中矩,謹小慎微,臣妾看著倒是挺好的。”
“妍妃妹妹說得對,宮裡還是要多些像趙家妹妹這般懂事的好。”王賢妃笑著圓場,也算是一錘定音,趙蒼伊複選透過,命人帶下去準備殿選,而她本人僅是從容叩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