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是壽宴,不必拘禮。”
韓石的話,平平淡淡中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聽聞之人,不知不覺中心神便寧靜下來,再無半點緊張之意。
不多時,壽宴又恢復了熱鬧的情形,只是時不時便有一道目光從那主位上掃過。
韓石與韓再興若無旁人,目露追憶之色,舉杯間一件件陳年往事被二人提起,但更多的,是這些年來各自的經歷。
對於自己的經歷,韓石並未完全隱瞞,而是將其中一些精彩之處挑出,即便如此,也是讓韓再興目瞪口呆,驚歎不已。
熱鬧中,夾雜著許多竊竊私語。
“這個老祖果然是仙人,只是輕輕一抬手,便隔空把我從地上扶起來,這種法術太厲害了。”
“哪止是你一個人,你沒看到,幾千人,都是同時站起來的,我以後,也一定要成為韓石老祖這樣的仙人。”
“你們兩個小聲點,說不定你們說的話,還有我說的,都被老祖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要是惹得老祖發怒,你們倆可是承擔不起的。”
……
“這個老祖長得看起來不算俊俏,但越是仔細看,便越有神,你家閨女,要是被老祖看上了,那可當真是她的福分了。”
“呸,這事可不敢亂說,我家閨女早已許配人家,只是還未過門,不過倘若老祖當真看上我閨女,說什麼也不能違了老祖的意思啊。”
“你還真動了心思了?我只是隨便說說,老祖是仙人,你這不是痴心妄想麼……啊,你幹嘛擰我。”
“哈哈,誰讓你消遣我來著……”
如此這般的話語,在韓氏後輩之間,小聲地說著,當然,這一切,瞞不過韓石的靈識,但他卻好似未聽到一樣,一笑了之。
韓石的眼中有了淡淡的惆悵,他在這些後輩的身上,能感到來自韓家血脈的感應,但面容卻是陌生,整個韓家村,熟悉之人,只剩下韓再興一人。
待到下一次回來此地,已不知是多少年之後了,那時的韓家村,給韓石的,將是更為陌生的感覺,或許,這便是修道的代價。
這是祠堂內的情形,而祠堂之外,第八道與第九道宴席上的來客,卻是在知曉了那青衫客的身份後,那鼎沸的人聲,突然化為一片死寂,直到很久之後,才漸漸恢復過來。
其中,那些不久之前,還曾準備對韓石出手之人,一個個渾身被冷汗浸溼,更是眼露無比的驚恐,坐立不安,滿桌的酒菜竟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們心中後悔至極,不斷咒罵自己,為了討好韓氏一族,竟對韓石出言不遜,更是準備出手教訓韓石,要不是韓安及時出現,攔住了他們,此刻,他們怕是早已化為飛灰,哪還能坐在宴席之上。
韓再興的壽宴,從日落時分,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終於不斷有人起身告辭,第八道與第九道宴席的熱鬧,也在明亮的月光下,漸漸淡去。
與此同時,韓氏祠堂內,壽宴也到了尾聲,韓再興滿面通紅,醉眼朦朧中再度舉杯一飲而盡,今天,是他這數十年來,最高興的一天。
“我沒想到,相隔整整一百年,你我還有再見之時,只是這一次,怕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韓再興喃喃中,用一種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
韓石看著酒杯中晃盪的酒意,神色平靜。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有相聚,便有分離,何必執著!”
“好一個何必執著,來,再陪我喝一杯。”韓再興大笑,握著酒壺,卻是不再倒在酒杯中,而是舉壺便飲。
韓再興醉了,似乎就連眼也睜不開了,斜靠在太師椅上,恍若陷入了一場酣然的夢。
韓石靜靜地看著韓再興,許久,輕聲說道:“保重!”
月光下,韓石的身影,漸漸在夜色中淡去,直至徹底融入那朦朧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