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再在床頭放了一壺茶,退出門前,再向師父拜了拜。
父親的離世對她的打擊很大,雖然她自幼就來了山中修行,從未歸家,甚至朱家都不知還有她這一個小姐在,但她與父母的書信往來並未斷過。
香火不佳的蟠香寺,能存續這麼久,很大的原因就是在妙玉的身上。
父親在含冤入獄之後,曾派親信來與妙玉送過信,只道是“賬目有鬼,農田有詐”八個字,來證明他自己的清白。
臨死前,也不想他深愛的女兒誤會他。
妙玉看得落淚。
她自幼多病,賣了許多替身都不足用,只有她自身去佛寺修行,才堪有好轉。
故此,便一直帶髮修行,直至今日已有十三年。
“今天還下山嗎?你師父的病情如何了?”
又是一道鶯聲傳來,一個與妙玉年紀相仿的姑娘,身著涓洗髮白的衣裳,陪在妙玉身邊。
妙玉回眸一望,道:“師父的身子還是不大中用,下山還是要去的,總不能停了。”
少女也沒多說什麼話,如常搬來一把椅子,除去妙玉的常髻,為她篦起頭來。
髮簪一拔,三千青絲如瀑般垂落,直至腰際,順滑無比。
少女看得羨慕,道:“隱居在這寺裡,可惜了這相貌。”
妙玉沒心情和少女打趣,淡淡應道:“你又不比我差幾分。”
少女又介面道:“你塵緣未了,乾脆就出離了佛門也好,如今弄得僧不僧,俗不俗的,成了什麼樣子?”
“如今還要篦頭,更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
妙玉苦惱道:“你知道我的難處,寺中有師父在,父親又需沉冤昭雪,入土為安。”
“這些都做完了呢?你打算怎麼辦?”
少女隨口一問,妙玉還真想了進去,從前她只是盯緊了眼前事,還從未想過能活到一切了結。
“或許會遵從師父的話,往京城裡去吧。你呢,你在京城裡不是有門親戚,你不隨父母去投嗎?”
少女搖搖頭,“不知了。你父親的事,太難,需要尋些個幫手才行。只是我們兩個,能做的事太有限。”
“反正你也是結髮修行,尋得一門好婚事,再以夫家來做你想做的事,豈不正好?”
妙玉忍不住翻了翻眼睛,“你若是我,你會這樣做?”
少女搖頭,“不會。”
“那你還……”
少女最後插上了髮簪,固定好了髮髻,為妙玉戴上巾帽,“只是為你出個主意,要說真有能為你做成事的人,你願不願意以身相許?”
妙玉沉思了片刻,搖頭道:“淨說些個不切實際的。”
“只是閒聊而已嘛,說說看。”
妙玉被少女磨得心煩了,隨口道:“若是真有人能為我父親昭雪,那我委身於他又有什麼不可?只怕這種人還未能出生呢。”
少女點頭笑道:“嗯,這樣更像個世俗之人了,有血有肉。”
妙玉無奈,道:“我帶髮修行,也是修行中人,還能與哪個男子心生情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