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京城一帶的人眼睛都往頭頂長,見人打扮寒酸幾分就知道拿低眼瞧人。在入京的官道驛站歇歇腳,周玄清青色大褂的道袍已然泛舊,而常自在一雙漆黑鞋履沾了一層浮白沙泥,兩人風塵僕僕兼有狼狽之色。
京城的道人皆授官封,穿黃袍、戴冠巾,主修觀氣堪輿,修道治病。所以周玄清和常自在從進門坐到現在,也只是被人匆匆看了一眼就移了視線。
驛站的小二招呼著其他人,好一會才踱步過來,說話也有些敷衍。
“二位道長,打尖還是住店啊?”
周玄清也沒工夫去惱,想了想道:“來兩碗麵就成。”
小二應聲離去。
常自在拿起一雙筷子往衣袖上擦了擦,望了眼遠處絡繹不絕的車馬,道:“半個時辰就能入京了,你可有什麼打算?”
周玄清也隨手拿捏一雙筷子,放在指間旋而轉之:“我要去找師傅師孃,正巧我師弟師妹也來了京城,與他們聚一聚。”
常自在百無聊賴的往左右閒望,突然手掌按在周玄清的手臂上,拍了兩下道:“咦,侯爺不是在我們前頭走的?怎麼也在這裡?”
周玄清微楞,轉頭去看,只見二樓靠著欄的一桌,圍坐著莫懷古和陸拾遺,而劉晏殊背對著這頭,在他對面好似還坐著一人,恰好被擋住了視線。
周玄清心道:一肚子氣還沒消呢,這幾個瘟神就出現了。若是換了之前,周玄清說什麼也要上去分送三腳,不過衡量一下,已經到了侯爺的地盤,還是低調些好。
偏偏有人犯蠢。
周玄清瞥見一旁的常自在揮手欲張口,心道不好,瞅見小二路過,手上還端著一盤饅頭,她立刻出手拿了一個塞進了常自在嘴裡。
“侯、唔唔唔!”常自在垂眸盯著嘴裡的饅頭,蹙了蹙眉,不急不慢的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小二眼睜睜看見飛來一手,搶走了一個饅頭,順著影回頭去看,才發現是小道姑。
“女冠,就算你們趕著去參加神宮的祭祀大典,也不能搶饅頭啊。”
他這一開口,周玄清想不張揚也不成了。
二樓的劉晏殊原本鬱結的眉舒展,端著酒杯的手一頓,眼皮子輕輕抬起,側過了身來。
倒黴催的。周玄清一手撐著額頭,想讓自己存在感低一些。
奈何劉晏殊看到了,笑的更加玩味。
他朝著底下睨著眼,輕飄飄出聲:“去叫他們上來。”話是衝著莫懷古說的。
常自在眼看莫懷古從樓階上欣然下來,嚥下了最後一口饅頭,戳了戳裝縮頭烏龜的周玄清。
“哎,找我們來了。”
“小道姑,沒想到你們腳程還挺快,這就追上我們了。”莫懷古笑的一臉真誠,殊不知落在周玄清耳中,聽得諷意。
周玄清乾脆放下手,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對上二樓的劉晏殊。
你來我往的盯了一會,撩袍衣襬,大步上樓。
“侯爺好,小道還以為已經分道揚鑣,沒想到還能碰上。”周玄清說話間,瞟了瞟四方桌上的另一人——背掛七星寶劍,墨蘭道服,絲繡星宿。
周玄清微怔:難不成是那位神霄弟子?可怎麼會和侯爺在一塊?
劉晏殊扣指輕彈,舒朗出聲:“看來你我是緣分使然。不早不晚,偏就能遇上。”
“呵呵呵。”周玄清乾笑出聲,“侯爺多尊貴啊,這種緣分小道怕是上輩子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