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裡的水原本平靜,隨著周玄清唸咒漸漸起了一圈圈細小的波紋。咒詞唸完,老潘已經閉了眼。
周玄清手指沿著水盆畫了個圈,只見水面化了鏡。水鏡中現出一段畫面:一條路,視線往下移了一點是一把推車,推車之上落著幾層瓦片。
繼續前行一段路,似乎在某個空地停了一下,鏡中畫面往左一移,不遠處的門楣橫樑上,懸著一塊學堂字樣的匾。
視線迴轉,在拐角處猛一顛簸,推車歪斜,瓦片傾倒在地。視線又下移,包裹腿的褲料被劃破了,露出滲血的皮肉。
試著起身站立,未果,猛地摔倒地上。
忽然,餘光瞥見斜刺裡閃過一點青色裙邊,地上的瓦片就像被風一掃,穩穩落回在推車上。
那人回身,抱著一個驚慌失措的孩童,孩童額角蹭破了皮,那人隨手按在傷口處,鬆開手時傷口已經毫無痕跡。將孩童放下之後,那人才回過臉來:正是一張熟悉的臉龐!
那人神色陰陰晴晴,帶著輾轉思量之後,一步步靠近蹲下。張口不知說了句什麼,吹了口氣,視線一晃全然亂了水紋。只聽的銅鏡碎裂一聲,老潘猛地睜開眼。
“我、我想起來了!”
狐四娘,是她。
周玄清心事重重的走出裡屋,目光觸上等候的劉晏殊。
“老潘受傷,是因為推車倒了瓦片壓得。狐四娘當時也在,還救了一個孩子。不過因為被老潘看到了,狐四娘就給他施了一點法術,叫他忘了這重要的一段記憶。因為法術都有弊端,老潘夜裡才會起了迷症。”
她一句一句的解釋著,劉晏殊難得的耐心聽著,直到她說完也不曾出口打斷。
“說完了?”
周玄清悶聲點了點頭。從前南山教她,全憑本事捉妖降鬼,拿不下的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心中向來坦坦蕩蕩,只是像狐四娘這樣的,是該捉呢還是放呢?
再如硯卿君那樣的妖王呢?追著他下山,其實從未想過所以然。周玄清此刻猶如一團亂麻堵了心,生出些煩擾來。
“孔先生已經回自家宅子去了,你若是這邊辦好了事,我們就該過去了。”
劉晏殊也不言其他,就說了該說的話。他那雙桃眸生得豔好,含冷時桀驁犀利,一旦參了笑意,便溢位些舒朗平易之感。
譬如眼下,分明不是安慰人的話,合著眼神脈脈,平白讓人覺得是在寬慰自己。
“侯爺,我能問你一件事嗎?”周玄清盯著劉晏殊的臉。
“邊走邊說。”劉晏殊已經起身,長腿一邁,看起來有些急促。
“侯爺當真是因為受不了,自己鬥不過妖王這件事,才非捉他不可的嗎?”
劉晏殊腳步沒停,目不斜視,拖著尾音回了一句,“是啊,本侯一向是跋扈,怎麼想就怎麼做,無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