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個問句,用的卻是陳述的語氣。
“你的為人我很清楚,”那隻手重新落回身側,關珩不置可否的笑笑,“那點拙劣的伎倆,不過班門弄斧罷了。”
他樊天逸是什麼人,從二十年前開始想方設法要爬上他床的女人多了去了,要是個個都能如願,也沒有良黎什麼事了。
然後便是男人的一聲冷嗤。
她也沒再看他,轉身回到剛才的沙發邊上,又重新不緊不慢的開啟一瓶新的紅酒給自己倒上,“不出兩個月,良黎就會徹底消失在慈善會,就算挪用公款的罪名沒能落實下去,她的名聲也已經一落千丈,你救不了她。”
他似乎毫不在意,“一個虛職而已,沒了就沒了。”
“你說得對。”她又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男人放回床櫃上已經空了的水杯,視線重回他臉上,輕慢的笑,“那你覺得,在她心目中,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樊天逸明顯一怔,那素來冷漠的臉色也急速的陰沉下來,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就這麼不聲不響的看著她。
女人紅唇勾了勾,那不達眼底的笑意帶著些許漫不經心的嫵媚和妖嬈,“樊天逸,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她一邊喝著酒,一邊在房間內踱步走來走去,那高跟鞋踩在木製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更像是在打量著什麼,“倘若沒有我,你和良黎應該會一直很好,有成就的事業,有幸福的家庭,不再被那些過去的恩怨所困擾。”
那步子和聲音都突然頓住了,“如今也一樣。”
良黎的性格她在清楚不過,她是他們這段感情中最大的阻礙。
正如她也清楚事到如今該如何拿捏這個男人的心思。
“你做事謹慎,自幼又是個孤兒沒什麼把柄,大概這輩子唯一的軟肋就是良黎和樊榆。”緋唇淡淡的笑著,清冷的聲線有條不紊的敘述,“陸驍只是我的第一步,這段時間我想過很多辦法,如何從良黎下手,從樊榆下手。”
男人臉上始終毫無波瀾,唯有一雙眉緊緊擰著,“所以,你的目標其實是我。”
“良黎算什麼,”她繼續笑,然後繼續淺抿著酒,細長的手指捏著酒杯緩緩盪漾,“有你在,我動不了她,無非只能搞出這些小打小鬧博博眼球。”眼角眉梢都挑著漫不經心的輕佻諷刺,還帶著些無趣,“可是她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鬥著挺沒意思的。”
關珩站在房間中央,是她整個人看上去高挑而幹練,不知是不是喝了不少酒,臉色帶上了幾分紅色,向來透著精明的女人身上忽而多了分成熟的嫵媚。
樊天逸就這麼看著她,聲音像是突然沉了下來,又淡漠得像是什麼都沒有,“比起良黎,你果然更恨的是我。”
“有什麼區別嗎?”
“那你還恨她做什麼,”男人諷刺的笑了一下,垂下了眸,抬手推了下鼻樑上並未滑落的眼鏡,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眉骨晾著譏誚,唯獨那嗓音愈發的沉和冷,“你不如只專心專意的恨我,對付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心疼麼?”關珩看了他一眼,又從房間的一端走到另一端,輕描淡寫的態度彷彿只是在對待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可是我說過,欠過關家的人,我都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你,和她,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聽她說了這麼多,樊天逸臉上的不耐也愈發明顯,抬手扯了扯脖子上那勒得人窒息的領帶,“只要你想,把當年的事情曝出來,”一雙遂不見底的眼眸鎖著她的臉,滲出更多的冷嘲和暗色,“不論是我還是她,最終都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
關珩腳步再次頓住了,面對著那緊閉的房門,帶著些輕嫋而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以為,對她來說那些所謂的尊嚴和驕傲是最重要的嗎?”
指尖的顏色幾乎與杯中液體混為一體。
什麼才最重要?
事業,自尊,還是良黎的驕傲?
不,在那個女人心中,面前的這個男人大過一切。
畢竟愛他這麼多年,甘願為他放棄一切。
不過好在,這個男人從未辜負過她。
空氣裡始終沒有聽到男人的回答。
她扭頭看過去,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坐在床邊的姿勢,似乎有些煩躁,抬手就粗暴的扯落了領口的兩顆釦子。
室內的空調始終保持在一個舒服的溫度。
“熱嗎?”關珩將半個身子都倚到身後的電視櫃上,杯中紅酒在璀璨而明亮的燈光下盪漾出幾分如血的紅色,襯得她眉目愈發溫靜柔婉,“不如把衣服脫了,休息會兒我們再聊。”
眼見著那人剛要從床上站起來,便又扶著額重重的跌了回去。
當即一記冷冽的視線直面過來,樊天逸死死的盯著她,眸底逐漸滲出的是連那菲薄的鏡片都擋不住的冷鷙,“你也真下得起血本。”
呼吸急促伴著某些明顯不正常的異樣。
瞳眸始終鎖著她,更像是要從那張煙視媚行的臉上看出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