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悄然無聲地出了口氣,微微繃緊的面頰終於放鬆了下來。
顏氏緊繃的心絃放鬆了一些,喜眉笑眼,“謝天謝地!”
菘藍神色鬆弛了些,臉上卻沒露出什麼,仍是淡淡笑著,安適如常道:“你看,白跑一趟了吧。”
向醫生知道他的性子,悲傷,焦慮,難堪,總能藏得很好。作為他的主治醫生,她是關心和擔憂他的,作為認識多年的朋友,她是討厭他的。
正是因為這樣的性子,才導致了這樣的病痛。
這讓生為醫生的她,足夠疾首蹙頞了。
她回過神來,神情自若提醒道:“不過你也不能過於勞累,一個人的身體,兩個人的精神消耗,你知道會怎樣。”
菘藍神色變了變,傷痛自眼底一閃而逝,很快恢復平靜,道:“我知曉,你放心。”音量極低,若微風拂耳。
他不願在顏氏面前表現太多脆弱對一面,亦是不想讓她知道更多。
顏氏去送向醫生,出到庭院中,向醫生突然停下,對顏氏問道:“未來不易,你可想好了?”
她的語氣輕柔異常,彷彿被捲入事件裡無辜者的低喃,眼神卻是冰冷的,宛如刀片般朝顏氏掃去,容不得她退卻。
她要對自己對病人負責。倘若這女人之時一時之快愛上了菘藍,那趁早結束。
而顏氏怎會不知道未來不易,她又何懼過?正要信誓旦旦的承諾什麼,卻被向醫生打斷了。
“他隨時有可能消失”
顏氏只覺像被人一錘砸在心口上似的,又酸又疼又悶。
向醫生略頓,又道:“是死去。”
平常又沉重的詞。
顏氏怔在當場,若石塑若木雕,渾身上下,因這一句話而動彈不得。
飛蛾撲火。
沒錯,顏氏腦海裡立刻想到了飛蛾撲火。以及,鏡花水月一般,觸手成空。
張亮的威逼恐嚇和向醫生一步一計的告知事實,合起來,那便是軟硬兼施了。
向醫生見她神色已發生變化,沉吟片刻,終是追道:“你若無心,可早做打算,不必傷人傷己。”她的聲音是低沉的,卻又平緩,並無生動,她並不想讓顏氏聽出她話裡都刻意,彷彿就是一個醫生在如實又平靜的告訴你病情。
顏氏緘默了。
片刻後,聲音微顫的問道:“你不是醫生嗎?”
話一出口,顏氏自己都想取笑自己。
向醫生倒也不怒,眼底似乎閃過什麼,然而太快了,連顏氏都捕捉不住。她遲疑顧望,未見菘藍出來,才垂下眼,輕聲道:“你瞭解過這種病嗎?”
顏氏搖搖頭,力持鎮定,可神情卻是若有若無的哀傷。
向醫生看著顏氏那餘悸未退的臉,噙著似是而非的淺笑,半晌,才說:“下次我再和你細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