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看見的便箋是這樣的:
「天道覬覦不斷,大戰一觸即發,你我若即若離,於戰不利。現今更有若羽,我也不想看著她和嶽紅翎形如母女,而我只是個外人。」
「都不是少年男女了,一些事不妨挑明商議。」
「你想要我,出於欲,而非情。可惜我是夜無名,不會是誰慾望的戰利品,你也沒那手段,只能永遠是個僵局。」
「你若真有手段,我倒也認。若沒本事,倒不妨以人類納采之禮,三媒六聘。結此名分,便於若羽往來夜宮,承歡膝下。此後天道之事,我可以配合你行事,除此之外,銀河相隔,天人不見。」
畢竟便箋,字不多,到此為止。
趙長河撓了撓頭。
這封信很夜無名。
無論筆跡蘊含的夜空之意,還是從歷年亂世書的文風上看,都像極了夜無名。只是沒有寫亂世榜時那麼咬文嚼字,更白話一點,畢竟不過隨手私信,更合理。
內容上同樣也是夜無名的性情有可能會說的話,甚至可能就是她真實的想法……當然實際上她永遠不會這麼說出口,可看在別人眼裡這信可太真了。
至少這一刻趙長河沒有懷疑,也不會想到若羽這丫頭竟然膽敢冒充夜無名寫信。
但即使可能真會是夜無名的真實想法,那也只可能到「我倒也認」這裡為止,後面那些三媒六聘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那是唐晚妝加的私貨,想看看如果趙長河真的主動三媒六聘出擊,夜無名會是什麼反應?
另外信中還隱含了一個隱晦表達——你想要我是出於欲,我夜無名何許人物當然不可能搭理你,但如果你是有情呢?那又會是什麼回應?
話不說盡自己想。
這會兒趙長河就真的浮想聯翩了,神色怔忡地呆了好久。
她是這麼想的麼?
自己對九幽柔情蜜意的追求了好久,終成兩情相悅。夜無名看在眼裡,是不是也在表達,如果你也肯對我這麼做,也不是不能考慮給你機會?
但實際上這條路從來就沒法走,趙長河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對夜無名是什麼心態……對她的怨氣還沒消呢,她也沒個道歉,談尼瑪的情。更別提九幽和飄渺的仇在那,有什麼情可言?所以見面只有冷言冷語和吵架,成為僵局。
而夜無名這封信裡依然沒有一點服軟道歉的味道,那這僵局就還是打不破。
至於納采問名,三媒六聘?這是在讓我先服軟,給個臺階的意思?老子為什麼要對你先服軟,還三媒六聘,給你三毛彩禮要不要?
最終似乎還是集中在那一句「你若真有手段,我倒也認。」
唐晚妝不過隨便動了動筆桿子,可憐的湯姆就被玩弄於股掌之間,自己想了不知多少千思萬緒。
凌若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師公變幻莫測的臉色,一臉清澈:「師公,怎、怎麼樣?寫的什麼啊……」
趙長河回過神:「哦,沒事……你沒看啊?」
「娘給爹的私信,我怎能隨便看……」
龍雀斜睨著她,欲言又止,還得小心藏著自己的心意別被主人共享去了……於是趙長河能感受到愛刀的強烈心意凸顯:小婊砸。
趙長河瞪了龍雀一眼,若羽英姿颯爽,乖巧懂事,你作為小姐妹居然在背地裡罵她……
龍雀:「……」
「沒什麼。」趙長河揉揉凌若羽的腦袋,柔聲問:「若羽老實和師公說,你想和夜無名在一起麼?」
凌若羽猶豫片刻,低聲道:「終究、終究是我娘吧……而且這次去夜宮,去外域,她對我真的挺好的……我看大家和她也沒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
…」
說了一半,聲音越來越小,說不下去。其實趙長河那點怨氣、夜九幽那種積年仇怨,說穿了確實都不算什麼天大的問題,但沒有別人能代替飄渺原諒。
「算了。」趙長河把便箋收進戒指:「先出去再說。」
離開星河劍,父女倆都忽地一愣。
原本已經矇矇亮的天色,這一刻卻彷彿退回了夜晚,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