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數日,劉表的病情不但不曾好轉,反倒是更加嚴重了幾分。
次子劉琮貼身侍奉,睡不安寢,衣不解帶,極盡照顧之能事。
此事流傳在外,坊間稱之,以為天下至孝,莫過於此。
只是劉表到底是割據一州縱橫天下的梟雄人物,縱然劉琮照顧的極好,可久病不愈,難免要心下起疑。
於是他暗中令手下心腹在城中尋訪名醫,想要看看自家的病情可是真的如那之前診病的大夫所言,只是偶感風寒。
不久之後,其手下心腹尋得一人,此人姓華名陀,乃是天下有名的名醫。
此次華陀剛好在荊州行醫,便被其手下人暗中入了府中。
州牧府邸裡,華陀為劉表號過了脈,隨後抬手捻著鬍鬚,沉默不語。
眼見華佗沉默不言,劉表卻是已然猜到一些真相。
他開口問道:「華師,我這病可是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華佗打量了他一眼,眼神複雜,只是點了點頭。
他是天下名醫,為之診病過的天下人物不少,見過的陰謀詭計更是數不勝數。
只是哪怕見的再多,遇到這般事,他總是依舊要感慨幾分。
權力二字,於世人心中,難道真的這般重不成?
劉表沒有多言,派人將華佗暗中送出府外。
華佗出了州牧府,在襄陽暫且尋了一處人家落腳。
他此行本是欲渡河去往江東,只是半途被劉表請了去,這才耽擱了些行程。
只是等他剛剛在宅院中住下,很快便有人悄悄尋上門來。
來人直言華佗已然闖了大禍,若是不立刻隨著他們離去,只怕性命難保。
華佗自然不會聽,於是便被這些人綁了去。
州牧府裡,送走了華佗,劉表徹夜未眠,最後提筆寫就了一封書信,派人暗中送往江夏,想要將大公子劉琦召回來。
只是使者剛剛走出襄陽城,便被劉琮派出去的追兵斬殺,密信也被送到了劉琮面前。
襄陽城中,劉琮的宅院裡,如今蔡冒與蒯越二人都在此地。
劉琮將手上的書信翻看了數遍,笑道:「阿父還真是半點不顧念父子之情啊,竟然想將兄長尋回來。」
蒯越將書信接過,大略看了幾眼,「公子此言差矣。主公本就是個聰明人,之前若非是為父子之情所矇蔽,只怕早就看破了真相。」
劉琮也不反駁,只是笑著點了點頭,「這便是所謂的燈下黑,你我都要戒之。」
蒯越問又道:「如今既然已經事敗,接下來公子打算如何?」
劉琮也不遮掩,這個平日裡滿是書卷氣的年輕公子眼眸之中滿是殺機,冷聲道:「既然事已至此,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
蒯越含笑點頭,「公子此言不差。」
一旁始終不曾開口的蔡冒聞言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劉琮轉過頭來,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事到如今,想必舅父定然會與我站在一處吧。同在一船之上,即便如今想下船,也晚了些。」
蔡冒沉默片刻,隨後狠狠咬了咬牙,沉聲道:「唯公子之命是從。」
…………
襄陽州牧府裡,如今府外看守的軍士越發多了起來,城中殺機凜然,即便是城中尋常百姓也有所察覺。
劉表始終不曾等來身在江夏的劉琦,反倒是等到了劉琮帶著蒯越蔡冒二人前來。
他顯然對二人出現在此處並不驚訝,只是在屋中端坐,抬手飲了口熱湯。
劉琮笑道:「阿父似乎半點也不吃驚?」
劉表笑了笑,「你們兄弟二人,你兄長樣貌與我最為相似,這是一眼可見的事情。只是他心性實在太過憨厚,既為長子,生在尋常人家未必是什麼壞事,可惜為我之子,也就有些不夠了。小用尚可,難堪大任。」
他微微抬頭,望著這個十餘年來刻意藏拙的次子,「我原本以為你的性子與你兄長一般,不想原來你的性子才與我最為相似。」
劉琮稍稍沉默,隨後又開口笑道:「阿父如今可有後悔,之前選了我暫管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