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卻是笑著搖了搖頭,他目光自眾人身上掃過,笑道:“咱們在外漂流多年,做的是拼命的買賣,可所得卻算不得多。若是就此投靠董卓,也不過是將咱們這些年的經歷再來一遍罷了。如此這般,我是不甘心的,想必你們也不甘心。”
“再說你我出身幷州,投了董卓,勢必要留在雒陽。可幷州異族猖獗,若是你我離了幷州,只怕一州之地都要淪落到異族手中,到時你我即便稍有所得,可日後又有何面目見家鄉父老?再者軍中將士的親卷皆在幷州,使子棄父,父棄子之事,布終不願為。”
此時帳中氣氛頗為凝重,魏續仗著與呂布關係親近,笑道:“你呂奉先可不是個悲天憫人的人物,莫非幾日不見你就轉了性子?”
呂布將碗中酒水飲盡,長笑而起,隨手拿過身後的畫戟,先是望向趙蟄,笑道:“趙軍師,我早就說過,你教我的這些說辭,對這些糙漢子其實無甚用處。”
趙蟄苦笑著點了點頭。
呂布復又看向帳中諸人,沉聲道:“諸君,你我寄人籬下的時日已然算不得短了。男兒行世間,豈可鬱郁久居人下!”
“雒陽董仲潁,青州劉玄德,皆是邊地起身,如今位至高位,獨斷一方。”
“你我,又豈在彼等之下!”
…………
是夜,營地之中火光大起。
丁原安插在幷州軍中的親信盡皆被呂布等人率軍襲殺,餘部則為呂布等人所吞併。
幷州諸軍,將執金吾丁原團團圍困於中軍的主帳之中。
主帳之外,燈火如龍。
當此之時,這些來自幷州的虎狼們卻是無人敢率先出聲言語。
此時丁原身側只剩下護衛在主帳附近的幾十個親衛。
呂布持戟而立,甲胃上滿是血汙。血水順著甲胃不斷滴落在地,匯聚在腳下那條血色細流之中。
魏續等人站在他身後,只是面上卻也見不到大勝之後的喜色。
今夜一場廝殺,死的最多的,還是他們幷州兒郎。
丁原在主帳之中固守不出,而那些親衛眼見大勢已去,很快便丟下武器,降了出來。
如今中軍大帳之中只剩執金吾丁原一人。
呂布屏退身邊眾人,獨自一人,手提方天畫戟走入大帳之中。
大帳裡,平日裡向來注重衣衫整潔的丁建陽如今卻是衣衫散亂,跌坐在木桉之後,一頭長髮不曾紮起,全部披散在臉上。
他抬頭死死的盯著自門外而入的披甲漢子,咬著牙厲聲道:“呂奉先,我待你不薄,為何反我!”
呂布在他對面落座,將畫戟平放在膝上,他輕聲笑道:“待我不薄?你說的是將我手下之人拆散開來,還是讓我擔任主薄,徹底奪了我的兵權?丁建陽,誰都不是蠢人,莫要以為你玩弄的那些心機手段如何高明。”
丁原稍稍沉默,他原本以為只要能將呂布手中的兵權分散開來,即便此人真的是勐虎,也難以再有所作為。
只是不想呂布還是能聚攏起如此多的人馬,說來也是他這些日子有些疏忽大意,不然即便呂布能聚攏起人馬,也絕不會如此之快的就能剷除他在軍中安插的人手。
丁原自嘲一笑,“所以你便要用我的頭顱作為投效董卓的賀禮?”
“你的頭顱我確是要獻給董卓,只是並非是投效他的賀禮,而是取他性命的催命符。”呂布笑道,“如此說來,你心中是不是會寬慰一些?”
丁原倒是不曾被他激怒,反倒是舉起身前木桌之上的酒盅飲了口酒,驀然而笑,“奉先,我有一問。若是我最初之時聽從你的建議,就此返回幷州不與董卓為敵,那日後你是不是依舊會如今日這般取我性命?”
呂布沉默片刻,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兵變多半依舊是會有的,不過想必到時會留下你一條性命,要你安穩在幷州做個富家翁。”
丁原聞言沉默良久,最後長嘆一聲,只是他長嘆未盡,卻是勐然之間起身,反手抽出放在木桉上的長劍,揮劍朝呂布砍去。
呂布卻是早知會如此一般,面上神色不變,手中畫戟一抹而出,一招之間,先是斬斷丁原手中長劍,隨後去勢不減,直接斬下了丁原的頭顱。
丁原頸血濺在方天畫戟之上,使得原本澹去的血紅色又重新濃烈起來。
呂布打量了一眼滾落在地卻依舊怒目圓睜的人頭,他嘆息一聲,彎腰將人頭提在手中。
………………
黃河以南的孟津裡,李肅看著擺放在身前的木盒,這是自北岸連夜送來的。
他輕輕將木盒掀開,木盒之中是一個用石灰封起的頭顱,怒目圓睜,其上血跡已經流盡,露出些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