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欲言又止,只是最終還是沒有言語。
張角復又轉頭看向張梁。
老父多愛么兒,兄弟三人,長兄為父。加上張寶嚴謹而張梁莽撞,故而兩個兄長對張梁都是極為偏愛,對其多有寬容,當初逼反唐周之事,張角雖然惱怒非常,可最後還是重重舉起,輕輕放下。
“三弟你做事魯莽,這些年為此也吃過不少小苦頭。只是有我和你二兄庇護於你,到底是不曾吃過大苦頭。”張角咳嗽一聲,“日後若是我不在了,你要收斂些性情。教中的事情還要靠你多多幫扶你二兄。”
“是。”張梁在外雖然素來蠻橫,可對自家兄一直都是敬重的很,眼見張角交代遺言一般,臉上已然滿是淚痕。
張角見狀只是笑了笑,“無須如此,人生在世,都是要走上這一遭的。”
他又對兩人叮囑了些身後事,其中多有些家長裡短,回憶到少年之時,三人面上各帶淚光。
後事交代已畢,兩人退了出去。
院中只餘下張角一人。
“周倉,你說當日那劉玄德之言可有道理?”張角沉默片刻之後忽然開口。
黑大漢子自他身後走出,聞言沉默道:“大賢良師所做之事都是為了貧苦之人,其中難免會有些事不如人意。卻也怪不到大賢良師身上。”
此時夜色濃重,看不清張角面上的神情。
良久的沉默之後,他似是有些冷了,抬手緊了緊身上的黃袍,隨後拿起一旁的九節杖,交到周倉手中。
他為大賢良師,所用的九節杖自然與尋常人教中信徒所用的不同。
周倉將九節杖接在手中,面上露出些愕然之色,他不知大賢良師這是何意。
張角咳嗽一聲,“如今我重病在身,想來難有幸理了。只是我死,可黃巾之事不能斷,城中之事我已悉數交到他們二人手中。不過他們二人的本事如何我最是清楚,只怕多半不是盧植等人的對手,我死之後,這廣宗未必能守的住。黃巾可敗,張角兄弟可死,只是黃巾之志不可絕。”
“若是有朝一日城破,我要你帶著這九節杖離開,日後尋一可靠之人,繼承我黃巾之志。”
周倉常年跟隨張角,見了他的神情,知他心意已決,也不多言,只得持著九節杖站在張角身側。
張角重重的咳嗽一聲,忽的笑了一聲,自言自語。
“我可曾忘了當初的志向?”
……………………
數日之後的夜裡,廣宗城中哀嚎之聲大起,即便是遠在城外的漢軍營地之中也能聽聞。
劉備與關羽站在營地之中,遙遙遠望廣宗城頭,雖已是深夜,城中卻是火光接天。
“看城中動靜,想來是張角死了。”關羽開口道。
劉備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對張角此人如何評價,其實很難做下定論。他帶領窮苦之人奮而起身一斗不假,可黃巾燒殺劫掠而過,其中又讓多少無辜之人為此而死?
關羽沉默片刻,忽的問道:“兄長,你說張角最後此人最後是為窮苦之人而鬥,還是自家的野心而鬥?”
劉備抬手摸了摸胸口,懷中有一本昔年張角贈給他的太平經。
聽聞關羽之言,他只是看著廣宗城的方向笑了笑,隨後低聲開口。
似是在與張角隔空言語。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