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尚且如此,朝堂之上的眾人又如何?不過是爭權奪利,蠅營狗苟,各有所求!可曾有一人顧及過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貧寒之人?既然如此不如砸爛這座天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張角言語之間康慨激昂,隨著他的言語落下,身後的黃巾響起一陣呼喊之聲。
黃巾之中雖有投機者,可窮苦無依的底層百姓始終才是黃巾之中的大多數。
劉備卻是緩緩策馬上前,他與張角對視了一眼,這還是兩人當初自河內分別之後的第一次相見。
“既然大賢良師自言黃巾起事是為天下窮苦之人,何以我一路走來,眼見黃巾所過之處,殺戮劫掠最多的也是窮苦之人?而不少豪富世家卻是安然無恙?這便是大賢良師口中的黃天當立不成!”劉備沉聲道。
他坐下的黑馬重重踏地,濺起塵土飛揚。
劉備冷聲道:“張角,莫要忘了當日曾言的志向!”
張角聞言只是打量了劉備一眼,輕輕咳嗽了幾聲,沒有言語。
……………………
自當日城外之戰後,城中黃巾又是接連幾日不曾出城,蓋因城中張角的病勢越發嚴重。
大賢良師病危,一人之生死,足以讓廣宗城中的守軍人心惶惶。
當初雖是三兄弟一起舉事,可其餘二人在黃巾之中的聲望自然遠遠不如大賢良師。
宅邸之中,朗月疏星,身披黃袍的大賢良師獨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不時重重咳嗽幾聲。
生死有命,各安天數。
少年學道之時,他曾聽傳道的師父說過一事,大限將至之人,冥冥之中會有所感應。彼時他雖嘴上稱是,可心中其實半點也不以為然。
只是如今事到臨頭,卻又由不得他不信。
院中除了重病在身,即便是起身都有些困難的大賢良師張角,還有站在他身前的張氏兩兄弟。
“如今兄長重病在身,正該好好養病才是,城中之事交給我與三弟即可。”張寶看著病重的兄長,輕聲開口。
到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一旁的張梁雖然不曾開口,可目光之中也露出關切之色。
張角將兩人的神情收入眼中,笑道:“我的境況如何,我心中最是清楚。城中之事自然是要交託給你們的,不只是城中之事,日後教中之事也都要交託給你們了。”
“兄長,”張寶想要勸說張角振作,卻是被張角擺手攔了下來。
“那些話無須再講。若是還有生機,我也不會將你們尋來,接下來的事情,也只能靠你們了。”張角又是咳嗽一聲,面色變差了幾分。
兩人見他如此,也不敢再多言,只得靜靜聽著張角的接下來的言語。
“二弟你素來好權謀,心性不差,原本將城中之事交給你我也放心。只是我重病至今已有多日,你可知我為何不曾將城中的事情交託到你手上?”張角打量著張寶。
張寶在他的打量之下面上滿是汗水,只是他是聰明人,而且張角之前已經有不少次在他眼前提及此事,他應道:“是因我與世家豪族走的近了些,兄長放心,這些日子我已和那些世家豪族斷了聯絡。”
他知道自家兄長最是痛恨這些世家豪族,如今之所以與這些人“相安無事”,只不過是暫時不想多樹強敵,可他與張角的想法不同。於他眼中,這些世家豪族才是治理一地的根基,能與這些世家豪族打好關係,日後才能更好的“做大事”。
他也勉強算是讀書人,自然也知道當年的光武舊事。
他們三兄弟,如何做不得另外一個光武?
只要依託於世家。
張角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也曾多次勸告於他,這些世家豪族不可信,只是一直不被張寶放在心裡。
如今張寶雖是如此開口,可到底是多年兄弟,他心中所想如何,張角自然能夠一眼看破。
張角只是搖了搖頭,輕聲道:“想來這也是我最後勸你了,日後的事情我也管不得,誰又能料的中身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