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說的,自然是昔日臧旻請他幫臧洪在朝堂上言語一二。
臧旻搖頭失笑,“此間漢家男兒哪個不是父母生養,難道旁人死得,臧家的男兒就死不得?沒有這樣的道理。”
他輕聲笑道:“昔年孟子曾言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我臧家家規也是如此。性命道義相沖突,捨生取義。”
劉備笑著點了點頭,他知道臧旻所言非是空話,臧洪後來也確是如此做為。
他忽的面向東南,笑道:“不過如今臧公倒也不必心存死志。備尚有一策,只是成與不成,既在人為,也在天意。”
…………
鮮卑大軍的營地裡,主帳之中。
三部大人正在議事,如今檀石槐未至,帳中倒是多了一個他先行派來馳援的僕蘭琦。
“如今探馬已然查明瞭漢軍的位置。漢軍不曾朝北逃去,反倒停在了那莽山上,行動頗為古怪,你等如何看?”拓拔涉笑問道。
“想來是漢軍明知無路可逃,若是直接向南逃去,被我大軍從後追擊,唯有死路一條,這才在莽山上據山而守。如今漢軍已然倉惶如喪家之犬,只要給我幾千人馬,猝然之間兵臨山下,定然能讓漢軍進退失據,要戰敗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乞伏骸隨意道。
段皓譏諷一笑,“往日裡說你有勇無謀,看來還真是不曾說錯你。漢軍三路統帥,如今夏育與田晏自然是不值一提。可那臧旻在撤退的路上可是沿途灑下了不少銀錢財物,顯然是早有準備。戰敗之後更是直奔莽山而去,定然是在莽山上早已籌謀。莫說給你數千人馬,即便是給你上萬人馬,貿然進攻,多半也是白白送死罷了。”
段部與乞伏部之間早有嫌隙,若是往日,他恨不得乞伏骸帶著數千人馬前去送死。
只是如今他們剛剛大敗漢軍,士氣正盛,若是此時讓他貿然前去送死,難免會折損士氣。而且他們大勝漢軍,在檀石槐那裡剛好可以邀上一個大功勞,若是有此小敗,只怕要打上一個折扣。
乞伏骸被他一陣搶白,面色漲紅,只是他歷來靠的是手上的本事,嘴上的本事遠遠不如段皓。
拓拔涉見狀立刻打圓場,笑道:“乞伏之言也有理,如今大勝,自然也不能落了咱們的威風。不過那些漢軍此次行動怪異,想來確是多有準備,咱們也還是要從長計議。”
乞伏骸不再言語,拓拔部和段部向來暗中互有勾結。
此時坐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言的僕蘭琦忽然開口道:“我覺得乞伏首領說的有理。如今在我鮮卑地界,咱們又是大勝之勢,如何能避而不戰,弱了自家的威風?你們丟的起這個人,大汗丟不起這個人。”
他站起身來,伸手扶住腰間懸著的一柄環首刀。
“你等可率領大軍在後徐徐前往,我自帶人先行前去叫陣,看看這些漢家守軍都是些什麼人物。”
僕蘭琦是檀石槐身邊的護衛頭領,極得檀石槐信任。此人雖是小族出身,可因檀石槐的緣由,他的言語,即便是如今主帳之中的三部大人也要細細考量。
拓拔涉笑道:“我等自知僕蘭統領武勇非常,只是漢人歷來狡詐,僕蘭統領獨自帶人前往,只恐會中了那些漢人的詭計。以我觀之,不如與我等大軍同行,將他們圍困在莽山之上,如今他們身懸孤地,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到時咱們圍而不攻,自然能將他們一舉成擒。”
段皓也是勸道:“拓拔首領說的有理,漢軍之中非都是那日赴死的那般好漢,不值得僕蘭統領出手。”
僕蘭琦卻是心意已決,按住腰間佩刀,開口道:“你等無須再勸,給我數千人馬,我先去山前叫陣,看看這些漢家人可有有膽量之人。”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勸不住此人,也不再言語。
能勸住此人的,想來也只有尚未到此的檀石槐。
僕蘭琦低頭看向腰間環首刀,希望那些漢軍之中還有如這環首刀的主人那般勇士。
…………
僕蘭琦帶著數千鮮卑騎軍剛剛離去,檀石槐便帶著支援的鮮卑騎軍趕了來。
此時檀石槐走入大帳之中,三部大人面面相窺,不知該如何言語。
三人都是叱吒一方的大人物,如今見了檀石槐卻是如此神情,檀石槐在鮮卑之中的威嚴之重可見一斑。
他見了三人面上的神情,笑問道:“三位大敗漢軍,守我鮮卑土地,如今可是我鮮卑的大功臣,為何如今面上是如此神情。”
他打量了一眼,在帳中不見僕蘭琦,“可是僕蘭琦惹出了什麼事端?”
拓拔涉硬著頭皮,將方才僕蘭琦請戰之事言語了一番。
檀石槐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也怪不得你們,他做事從來由著性子,有時即便是我拿他也沒有法子,倒是讓你們為難了。”
“如今漢軍已然大敗,我等原本是想以大軍將其緩緩圍之,漢軍孤懸在外,外無援軍,只要圍上他們幾日,漢軍自然不戰自潰。只是僕蘭統領一意孤行,硬要帶人前去邀戰,我等方才正在清點軍馬,準備前去相助一二。”段皓也是開口辯解道。
唯有乞伏骸一言不發,他心中原本也是想著如此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