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風雪不會因某個人而停駐,雪色山峰之下,墨天微已經沉思許久,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一尊雪人。
她此時的心情格外煩躁,一方面,她對可能處於危難之中的師尊十分擔心,恨不得現在就打道回府,守在靈星峰上;另一方面,理智又清晰地告訴她,現在回去也沒用,師尊的問題終究只能由師尊一個人解決,而她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繼續真傳考核任務。
萬一……師尊有何不測,她總要,守住師尊曾經的榮耀。
墨天微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師尊的時候,那絕對不是什麼美好的相遇,但此時回想起來,卻教她不知為何眼眶發紅。
這些年來,她從一個連雞都不敢殺的慫包,變成了如今殺人不眨眼的劍修,心性也日漸冷酷。
但人永遠都是人,無論掌握了多麼強大的力量,總會有著克服不了的缺陷;無論歲月荏苒下改變多少,也總難免還保留著一星半點曾經的痕跡。
這一世的師尊,於她而言就如同曾經的父親,在父親面前,她會逞能,會任性,也會驕傲而得意……
不論如何,在知道師尊可能出事時,她突然便想起了當年接到父母死訊時的心情,感覺自己這麼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為什麼第一時間,仍舊是忍不住就想無能地哭泣呢?
墨天微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
為了隱蔽,在雪原上趕路的這段時間,她穿的都是白色法衣,如今在風雪中靜靜坐了這許久,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又是衣裳。
隨著她的起身,積雪簌簌而落,墨天微沒在意這些,繼續前行。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這種時候該做出怎樣的選擇,難道還用說嗎?
? 劍宗。
近些日子來,劍宗多了一樁奇事。
終年飄雪的靈星峰已經很久沒有過雷霆如瀑的景緻了,籠罩在靈星峰頂的冰川漸漸蔓延至山腰,並且仍在不斷地朝下延伸。
有人說這是明澤真君在修煉一門厲害的冰霜劍法,有人認為這是明澤真君得到了什麼冰屬性的至寶,還有人說這不過是正常現象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也唯有少數人才知道,這樣的變化意味著什麼——但這種時候,他們不可能站出來說明真相,都在保持沉默。
林昭行站在劍上,眉頭緊鎖,神色中滿是擔憂;秋水素也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目光同樣落在被冰霜覆蓋的宮殿之上。
“情況越來越不妙了。”林昭行輕輕嘆了口氣,“三師叔的冰心之體已經開始失控,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秋水素知道林昭行說得沒錯,但此時這樣的現實只會讓她格外煩躁不安。
“不,這不正常,”她神色有些恍惚,“上一代靈星峰主是元嬰期隕落的,但三師叔比那位師祖心性更好,又身懷冰心之體,怎會……怎會現在就無法壓制心魔了呢?!”
她修煉的雖是清冷孤高的月之劍道,卻是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很難接受一個關係如此親近的長輩如此突然便可能隕落。
“我想,我大概明白原因。”
林昭行苦笑著搖搖頭,“三師叔祖入魔之時,唯有三師叔在身邊……最後也是三師叔去請來劍尊,才讓三師叔祖……”
他雖是語焉不詳,但秋水素如何不明白箇中含義,登時便想通了——顯然,三師叔祖入魔之後給三師叔造成了極大的陰影,而在他隕落之前,因為入魔的緣故,或許還……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這才讓三師叔一直耿耿,無法釋懷,因而過早地心魔失控。
事到如今,誰對誰錯早已無法分清,考慮這樣的問題也毫無意義,問題在於,誰都不是三師叔,誰也不能代替他經歷心魔的考驗。
他們能做的,唯有為尚且遠在極北雪域的阿墨爭取到繼承靈星峰的資格,讓三師叔萬一……遭遇不測,不至於還要擔心自己的小徒弟會不會受人欺負。
雖然誰都知道,修煉《無心天書》入魔後的修士若是隕落,那便是魂飛魄散,永遠湮滅,根本不可能有擔心之類的情緒。
在林昭行與秋水素擔憂著明澤真君之時,被他們擔憂著的明澤真君,確實也已經到了極其危險的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