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低語若天邊驚雷,這不是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觀畫蝶聞聲瞳孔驟擴,須臾失神之後旋即平復心中漣漪,櫻粉雙唇輕抿。
她回過頭,只見本該喝醉睡下的穹有道正端手立於其身後,一襲白衣若月下銀雕,身覆月光如霜白衣無塵,衣襬挾風,髮絲搖曳月下生輝;酒後微醺的星眸微眯,溢彩迷離,含情脈脈,有些溫雅也有些輕佻。
神色一如四天前的月下冷峻,眼神卻是大半年前在她家中臥在她床榻上時的眼神;便若冰封的火焰,隔著冰層感覺不到熾熱,可觀火知暖,看到火焰便覺得溫暖。
闊別大半年再看到這個眼神突然不覺得那麼討厭了,反而有些……莫名的好看。
回首抬頭看著穹有道,觀畫蝶膚白凝脂的雙頰泛霞,明月之下若映雪紅霞,竟然有一絲小心動。
她在心中否認,認為一定是因為那夜的催情香,讓那一夜的穹有道給她留下了心動的深刻印象,而此刻的穹有道與那一夜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就是此刻眸子中有著一絲溫熱,不像那一夜冷若覆霜。
觀畫蝶抬手一把拽住穹有道衣襬,將其一把拽到自己身邊。
一拽之下穹有道矮下身,蹲在了觀畫蝶一旁。觀畫蝶解開黑袍,將穹有道拽入黑袍之中,二人共披一件黑袍,黑袍極為寬鬆,之前營造的大漢形象遠超觀畫蝶與穹有道體型的相加,因此二人共披一件黑袍綽綽有餘。
“之前裝醉時知道穿袍,現在真醉了怎麼就不知道了?一身白衣站人家大門上,被發現了怎麼辦?”
黑袍之下二人緊湊,觀畫蝶嗔怪一句,並沒有因穹有道的出現而太過意外,相反,穹有道出現才是情理之中,畢竟喝醉後的穹有道專門喜歡跟人對著幹,越是讓他安靜,他便越是翻天。
“快點把你那黑袍穿上,被府中人發現不要緊,被木槿發現可就壞了。”
黑袍下緊湊的二人幾近貼面,說話呼氣的氣息都能吐到對方的臉上,穹有道本就酒後溫熱的面龐,更是火灼陣陣。
觀畫蝶不說話後,狹小的袍下空間靜的可怕,對方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更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呼在自己臉上的氣息。
觀畫蝶等著穹有道穿袍,可穹有道只是微笑著,不言也不語,也沒有取出黑袍,就那麼側著臉看著觀畫蝶,讓觀畫蝶一時間有些意亂。
穹有道的目光讓她極為不自在,她別過螓首,不去看穹有道,躲避著穹有道的目光。
“你……你看著我作甚?”觀畫蝶呢喃嘟囔一句。
穹有道依舊笑而不語,須臾間觀畫蝶美眸幾次斜瞟,卻見穹有道仍看著她一動也不動,見此不禁心中嘆息,心道喝醉了的穹有道完全不可控,又何必白費唇舌?
在觀畫蝶別過螓首後,穹有道的鼻息便全呼在了她的耳朵上,便如今天白天時的那樣。
自己挖的坑,就算死了也要埋裡面把坑填上;自己讓他喝的酒,就算被欺負也要忍著;穹有道不喝,自己還讓槿風去給他拿了幾壇!
馬上就要不能睡覺了,今晚不是應該好好睡一覺嗎?幹嘛還要到處亂跑?喝醉了也不老實!
觀畫蝶正在心中抱怨著,穹有道突然掀起觀畫蝶緊緊罩在他身上的黑袍,將黑袍給觀畫蝶整齊穿上。一襲白衣的他站起,絲毫不懼會被人發現,他朝向城主府府內的方向,笑著說道:“你們在這看著木槿,我進去看看。”
話音落下不等觀畫蝶跟槿風出言反對,穹有道便施展翩躚身法化作月下青影進入了城主府。
“你你你……”觀畫蝶心中那個氣啊!又悔又氣,悔不該剛剛讓穹有道喝酒!現在一切都晚了!
希望不會太晚。
若穹有道不喝酒,偌大的城主府隨便他看,看遍城主府的每個角落觀畫蝶都不會去管;可穹有道喝醉了,喝醉後的穹有道就像是個花花公子,還會調戲小姑娘了,偌大的城主府無人是他敵手,簡直就是放狼入羊圈啊!
“小風你在這看著木槿,我去將他帶回來。”觀畫蝶急匆匆丟下一句後追著穹有道而去。
“嗯。”槿風應聲,可觀畫蝶已經行遠。
與此同時府中大堂之上,一群人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堂下數位妙齡女子載歌載舞、撥絃弄音,玲瓏身姿纖細婀娜,最是尤物,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們身上,而是在那高堂之上。
穩坐高堂的便是恆都城的城主,祖上也曾拜入青陽宗門下,後在此建城,自立城主。
而城主旁邊的少年,便是恆越勾,今夜的主角,大堂之上唯一的修士,有著鍛體境初期修為,一身藍色裙袍是青陽宗的標誌。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藍色裙袍是青陽宗外門弟子所穿,而青陽宗內門弟子是青色裙袍。
雖只是外門的藍色裙袍,但在這裡,以及在座諸位的眼中,便是無上的榮譽與似錦的前程。
藍色裙袍只是其一,還有他胸前彆著的“藥”字徽章,那是分量更高的藥王廟標誌。
藥王林易枕深得五宗的敬重,各宗弟子路遇藥王廟的煉藥師都是禮讓三分,故而所有藥王廟煉藥師都視這枚徽章為無上榮耀,這是屬於藥王林易枕的榮耀,他們只是在樹下乘陰。
徽章之上有一顆銅星,說明他是一品初級煉藥師。韓霜月也是藥王廟的煉藥師,更是林易枕的得意弟子,她卻不佩戴徽章,因為峰陽鎮乃至五宗就沒人不認識她,無需徽章鑑別身份。
堂上來賓大誇恆越勾,各種奉承讓恆越勾甚是得意忘形,不禁沿杆上爬開始說起大話,吹噓起來;明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卻跟不惑長者講起人生道理,可笑那長者還笑著不斷點頭附和。
在場眾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剛剛,一襲白衣的穹有道在這大堂上溜了一圈,還順手討了杯酒喝。
一圈轉罷,堂中也沒啥好看的,穹有道出了大堂,前腳一出,後腳立馬便被追上的觀畫蝶拽著去向偏院。